缙云拿着梁夫人签字画押的契约、提着娴太妃送给他的一食盒点心,心满意足的和福庆公公离开太妃寝宫,按照原路返回垂英殿。
自从进了垂英殿殿门的那一刻开始,缙云的这张嘴就闲不住了,一边给大家分发食盒里面的点心,一边讲述在太妃寝宫发生的事情。他兴奋起来,说话的语速会变得极快,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听他说话的人反倒会觉得喘不过气来。除了叙述事实之外,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称赞梁夫人的,说她不愧是大楚女子,真的是既深明大义又很果敢,和那些惺惺作态的小女子完全不一样。总而言之,就是什么好听的话都往梁夫人的身上扔,自己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
大殿里面的人都默默的啃着点心,静静的听着缙云发表自己的感想,也没有人主动打断他的话。只不过,大家都为他感到心疼,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人脱离世俗太久了,变得越来越单纯了。要是把他今天在垂英殿上的表现告诉缙老相爷,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后悔当年对缙云太过放任了。如果缙老相爷当年极力反对缙云的任/性,以缙云的学识,想来如今的/朝/堂之上会出现第二个缙相的。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终于发完点心的缙云,才反应过来,这么半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得啵得啵的说个没完,其他的人就好像是在看猴戏一样,而且一个个看得还挺津津有味的。他把空了的食盒放在一边,盘腿坐在了叶老的身边,将梁夫人的契约交给叶老,“这一次下山,我发现你们变得越来越不厚道了。”
“我们不是不厚道,只是看你说得开心,不想打断你而已。”萧胜端着茶,笑眯眯的看着缙云,“既然梁夫人在契约书上签字画押了,你和叶老就可以开始为梁大人解/毒/了。这件事情越早解决就越对我们有利,梁大人也少受一些苦。”
“叶老在这方面并不是擅长,所以,这一次还是由你来主导,要请多费费心了。”赵桓宁看向叶老,“朕一向有话就说,您老可不要挑朕的理啊!”
“皇上所言是实情,老臣又怎么能挑理呢?对于各种/毒/物,臣虽然知道一些,平/日/里也做过一些了解,但只因并无实践之经验,所以只能是纸上谈兵。此次能和缙大人一同为梁大人解/毒,也是老臣之幸,多年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叶老朝着缙云笑了笑,“这回啊,你是先生,老夫是学徒,你要好好的传到授业啊!”
“您老可是折我的寿了,我怎么敢当您的先生,要让我爹知道了,非狠狠的抽我一顿不可。”缙云连连的摇头,“您的经验比我多多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您来拿主意的。”
“诶,这是事实,你爹抽你是他的不对,是他太过于无知了,老夫会替你找回公道的。”叶老拍了拍缙云的肩膀,“眼下有个要紧的问题,就是我们要在什么地方为梁大人解/毒,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所需要的物品、尤其是药材必须齐全,且环境清幽、不易别人打扰,能让我们集中精神的地方。”缙云掰着手指头说明自己的要求,“说起来,我的紫云观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梁大人现在的这个样子,可禁不起舟车劳顿,去紫云观还要爬山,对他来讲是非常困难的。”他看向叶老,问道,“您老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推荐一下嘛?”
“你觉得老夫那里怎么样?”叶老摸摸自己的白胡子,依然是笑眯眯的,“老夫那里的药材,应该是除了太医院之外,整个金陵城里最齐全的,环境也很清幽,鲜少有人经过,最紧要的一点就是,离你家也很近,你来来往往的十分方便。”
“这个……您不会觉得不太方便吗?若在您的府邸,以梁大人现在这种要紧的身份,皇上必然要加派人手护卫,禁/军、巡防营大概一个都少不了,或许还有暗卫,您不会觉得烦闷吧?”
“那太好了,有那么多人陪着老夫,倒是热闹一些。老夫那里是太过于清静了,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去串门,除了你爹偶尔找我下个棋。”
萧仲青摸摸下巴,忍不住在心里给缙云点了根蜡烛。在他看来,虽然叶老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可盯着缙云的那个感觉,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盯上了一只肥鸡,想方设法的把它给叼回自己的窝里去。“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缙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叶府,只不过,他作为小辈,没好意思张嘴。既然叶老主动提出来了,他自然是就坡下驴,赶紧的贴上去,免得叶老反悔。
赵桓宁见缙云和叶老一来一往的聊得非常的投缘,心里很是高兴,吩咐小太监给他们准备一处偏殿,把梁大人挪到那里去。虽然正式的诊治还要等两天才能开始,但缙云和叶老表示,他们还需要给梁大人进行一些更详细的检查,来确定具体的方案。这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要一边查看梁大人的情况,一边进行讨论。所以,为了不打扰皇上接下来的公务,他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其他的人对此并无异议,除了谢飞大人还通晓一点点医理之外,其他的人都是门外汉,于医道一途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与其让他们/干/坐着听两位神医论道,还不如给两位神医找个单独的地方进行商议,他们只等最后的结果就好了。
“结束了吗?”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的梅凡,听到殿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的声音,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眯着眼睛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他爹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定国公的旁边,一扑,就扑到了定国公的身上,大脑袋在定国公的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的问道,“可以回家了吗?”
定国公很无奈的看着扑到自己怀里、又要睡过去的傻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用任何人都没有听过的温和的语气说道,“醒醒,别睡了,再睡冷了!”
“好,我起来了,爹!”
梅凡还没有彻底的清醒,但他一向对他爹的话很听从的,勉勉强强的让自己坐起来,晃悠了两下,还是没撑住,又倒在了定国公的身上。还是定国公把他扶稳了一下,让他靠在身上。梅凡一边强忍着困意,一边不住的打哈欠,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累,感觉马上就要倒下似的。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啊?是不是晚上没有睡好?”赵桓宁有些担心的看着梅凡,跟定国公说到,“敬轩兄,不如你带着小凡回去休息吧,要不要找个太医给他看看?”
“皇上不用担心,这小子皮实得很。”定国公摇摇头,“这两天确实是累着了,关在书房看了好几宿的书。”
“哟,这可真是稀罕事啊,金陵第一纨绔居然也会看书了,定国公,下官给你贺喜了,这是一件大喜事啊,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世子爷不学无术了!”谢飞凑过来,看了看梅凡的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没事,应该是睡得不好才这么累的。世子爷,看书呢,也要讲究个时辰,这晚上最好还是好好的休息,白天有了精神再看书才是正经。”
“多谢大人提醒。”
“不过……世子爷看的都是什么书?”谢飞坏笑了一下,“不会是……青楼里流行的书吧?那样的书,倒还真不太适合在白天赏阅呢!”
“你才看那些书呢!”
虽然闭着眼睛,但梅凡也没真正的睡着,听到谢飞说的话,抬腿就朝着那个方向踹了过去,谢飞没防备他会来这么一手,被踹了个正着,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
幸好定国公世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用膳,力道用的不太大,要不然,这一脚大概能把兵部尚书大人给踹飞了。也亏得是这样,谢大人的一世英名才得以保全。
“嘶,劲儿还真是不小。”谢飞揉了揉自己的小腿,“那你到底是看什么东西看到那么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你看看你爹,多担心你啊!”
“谢大人,你就不要吵小凡凡了,让他清静清静。”察觉到梅凡有可能爆发他的起床气,萧仲青赶紧跑过来拉住谢飞,把他往旁边拽,压低声音说道,“谢大人,这小子没有彻底睡醒之前,可是个危险人物,你不要去招惹他,惹毛了他对你可没什么好处的。”
“你可别吓唬我啊,他刚才踹我的那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疼一点而已。”
”千万别小看没睡醒的世子爷,要不然,你一定会吃大亏的。“萧仲青把谢飞拉到他和赵桓平的座位上坐好,”那小子跟我一个毛病,没睡够的话,脾气大得很。我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的庙会,敬轩伯父和我爹早早的把我俩给拎起来,我俩还没睡醒,又有不长眼的来挑衅,差点把那次的庙会给拆了。从那儿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我俩睡不醒的时候招惹了。“
“这么严重啊?”谢飞惊讶的看着萧仲青,“难怪说你俩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呢,还真是挺名副其实的呢!”
“当然很严重,你没看敬轩伯父对待没睡醒的小凡凡是多么的温柔吗?”萧仲青朝着梅家父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见过这样的定国公吗?”
“还真是没有。”谢飞摇了摇头,好奇的看着轻声细语哄着梅凡的梅敬轩,“以后谁在说定国公不喜欢世子爷,我都不会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