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蝴蝶吗?那些轻盈又美丽的昆虫,从春天开始就飞舞在田野之中,真快乐啊!如果有一天,我也想变成无拘无束的蝴蝶,在美丽的姑娘身边飞舞……”
桑亚娜是不认识字的,冰青橙曾经在维克托里亚堡的时候会给她读一些故事解闷。在冰青橙第一次见到桑亚娜时候,桑亚娜说自己是城堡的囚徒,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高塔上的长发公主,所以冰青橙并不清楚,她是说自己是无法离开维克托里亚堡。
可是如今人都死了,明弗还活着。
锋利的刀刃斩开迎面吹来的风,金属和金属的相遇碰撞起灼热的火花,有条不紊的枪鸣声,伴随着沉落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晕,火药的气味在风中弥漫。
十二剑,每一剑都精切的劈开了一枚子弹,让它成为相同的两瓣,叮当的脆响自信而冷酷,子弹落在地上,声音宛如琴鸣。
十二发,这刚好手枪弹匣的容量。第一枪打出的时候,刚好是阳光彻底消失,猛然暗下来的时刻,人的眼睛会有少许的不适应,特别是对于戴墨镜的人,视野在那一瞬间暗的更加彻底。是绝佳的偷袭时间。
在冰青橙劈开第一枚子弹时,那人又扣动扳机,但并不是一股脑的照着一个地方把子弹打空,也不是被反震影响的粗劣枪术。他是有预谋的,每一发子弹都沉稳的,毫不颤抖的打在冰青橙防御最弱的漏洞上,十二发子弹之间的时间间隔越来越快,像急促的,扼住喉咙的鼓点。
如果不是冰青橙的剑更快更稳的话,如果不是诡异的狂气剑法发挥出的强大的力量的话,练正统斗气的冰青橙是赢不了的。
冰青橙很清楚,因为她见过。曾经一位天赋秉义的成名剑客斩断数百枚子弹后最终伏尸于这种行云流水般节奏轻快的枪术面前。冰青橙自认为天赋和努力方面都比不过那位成名剑客的,如果那人又拔出一把枪咬着她防御脆弱的死角上攻击,她只有立刻逃窜去找掩体,绝对不会站在不动耍帅。
在明弗的手下中,能把枪和弹药,这种在最近不足百年才新型起的武器领悟到这种程度,应带只有那个把子弹视作艺术的人人了。
“美妙的声音,令人陶醉的力量啊!”伴着一个听起来有些尖利,让人觉得有些娘娘腔很不舒服的吟诵声,一位衣着怪异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答应有二十多岁披露大挂,衣服穿的新潮又时髦。一件大衣穿了一半半挂在胳膊上,露出看起来还挺圆润结实的肩膀头,因为里面穿着一件看起来明显大了三个号的背心,然而大衣的扣子却在腰部系着,让下身看起来像穿着裙子,宽面的皮带把腰勒的很苗条。虽然上面挂着许多看起来很繁琐,明明没有什么用,但就是不收到空间袋里面的东西。
虽然他这种穿法让人根本看不出有没有穿裤子,连穿的是拖鞋还是皮靴也只能在他走路的时候看出了。但是冰青橙不讨厌他。
他叫九夜幽,要求其他称他九夜幽君。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艺名,因为银月大陆上的名字都是有名有姓的,即使不是贵族名字后面也要带着自己老家的所在地。九夜幽这个名字和冰青橙的冰青橙这种明显起假名也要的和别人的假名一点都不一样的,充满倔强不去的艺名差不多,一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改这种舶来名的。冰青橙莫明的觉得九夜幽很可怜的样子,于是在并没有什么人叫他九夜幽君的时候,乖乖地叫他九夜幽君。
“九夜幽君,多年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冰青橙扶了扶墨镜看着对方说。
“冰青橙,你的声音还像以前一样嚣张啊!”九夜幽抬起头,看着冰青橙,“和你的身高一样嚣张。”九夜幽补充道。
啊!啊!啊!啊!这家伙的身高居然是正太身高!冰青橙又推了推根本不需要扶的墨镜掩饰尴尬。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啊……对了,似乎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是和他一样高的。
九夜幽的脸长的很嫩,皮肤很白,一头几乎的浅的看不出颜色的粉色在脑后简单的挽着,然而大量的碎发一缕一缕的随风飘扬,披散在洁白纤美的脖颈上……恩,下巴尖尖的,嘴唇薄薄的,颜色是有些病态的浅粉色,鼻子很清秀趣÷阁直,眼睛很大,颜色是水灵灵的银灰色,真是可爱的颜色……
冰青橙忽然捂住了脸,她想起了九夜幽为什么要和那个成名剑客单挑了,因为对方叫他兔子还是男装女还是什么小瘦来着……
九夜幽君漂亮的好像女孩子……恩,好像有一本书叫《杀受证道》还是《杀攻证道》来着,好像是很糟糕的东西呵呵。
“你长大了,冰青橙,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成熟过头了。”九夜幽不明白冰青橙为什么忽然面色微红。
“你还和以前一样漂……我是说九夜幽君和以前一样帅。”冰青橙言不由衷的说。
“家主不在城堡里,他去了南方。”九夜幽通情达理的说,他知道冰青橙已经回归家族了。
天黑了,黑暗彻底笼罩阴森的树林,夜里的风撕扯着没有几片树叶的枝头,那声音凄凉而寒冷,吹在人身上让人狠狠的裹紧衣服。
“桑亚娜。”冰青橙听见自己僵硬的口舌说出这个对她来说犹如禁忌的名字,“她还好吗……我听说她……”
“她死了,桑亚娜。”九夜幽站在黑暗里对她说。
天上的月亮没有出来,也没有星星,只有九夜幽背后的维克托里亚堡,灰黑的轮廓上,亮起零零星星的灯光。
“她死的时候我不在城堡里,听人说她是死于难产,母子双亡。”九夜幽轻轻的说,“她太虚弱了,而且又受了精神上的打击,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没有说下去,冰青橙已经紧紧的抓住一颗树的树干,木屑粉碎,木刺刺透了她手上的皮肤,或者是更深的肉里,在洁白的断面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桑亚娜,她真的死了啊,是因为我的原因,都是我的错。
“冰青橙。”九夜幽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问了她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天这么黑,你带着墨镜,能看清我的容貌吗?”
太近了,在冰青橙依旧抓着树皮的时候,九夜幽极具侵略性的上前一步,几乎是贴到她面前,呼吸间温热的气流喷到她脸上。
喂,站这么近你什么意思?没看见我把手拍流血了吗?要后退吗?冰青橙这样想着,虽然占据着她大半个思绪的是桑亚娜凄美悲戚的音容笑貌,但是她还是闻见了,从被风吹到她脸上的九夜幽的头发上,闻到了一种特别的香味。
冰青橙用另一只手抓着了九夜幽准备摘掉她墨镜的手,身体微微前倾,这样他们的距离更近了,近的额头几乎要碰到了。
“无所谓,九夜幽君。这只是普通的黑夜,可是对我来说,能见到你的黑夜就是久违的阳光。”冰青橙用她最温和的声音说。
“你的心声听起来很悲伤。”九夜幽反扣住她的手,“冰青橙,你还好吗?”
“我想我并不是太好。”冰青橙说,“我在三年前连了狂气剑法,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虽然我这几年和人交手从未失败过,但是我很害怕。”
“我并不是害怕狂气会影响我的心性,让我逐渐沦落成见血发狂见人就砍的怪物。”冰青橙停顿了一下说道,“而是时间,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九夜幽看着她。
“没错。”冰青橙缓缓的松开她的手,“世人一直以为狂气剑法的神奇之处是消耗使用者的时间换取生命力,但是我感觉到了,”冰青橙缕着她的头发,“获得强大起来的同时,我的时间也失去了。我比正常人长的更快,或者说是衰老的更快,我今年的实际年龄是十六岁,但是你看我这个样子,谁还能看出了我实际上是初中少女!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现在的生理年龄是二十岁,应该我说我现在就是二十岁的样子,从内到外。”
冰青橙没有说谎,她的身体已经高挑而丰满,从上到下都是一副单身女青年的打扮,举手投足之间也丝毫没有了少女才有的娇怯和忸怩。
“我只想让我不多的生命精彩一点。”冰青橙自我叹息道,“所以我想到桑亚娜的坟墓前……”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合适,和她了断,可是根本没结束,和她说话叙旧,可是她们已经不是朋友,甚至是仇人了。
“你的手受伤了。”九夜幽提醒道。
一小团水凝聚在受伤的手上,冰青橙直接用魔力凝聚的水进行冲洗,这显然不好受,伤口和冷水接触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
“我可以带你过去,可是桑亚娜夫人的安息在城堡内,家主现在的夫人也在城堡里。”九夜幽说。
“她还好吗?”冰青橙问道,她也用了这个带称,“家主现在的夫人。”
冰青橙对桑亚娜充满愧疚的感情,可以说是因为明弗现在的女人,维克托里亚的现任夫人,代替姐姐受难的女孩,桑亚娜的妹妹,比仇恨明弗很恨冰青橙的少女!冰青橙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后悔愧疚的根本不敢提她名字的姑娘。
“还好,还不会死。”九夜幽形容道。
“能尽量避开她吗?”
“当然可以。”
九夜幽在前方带路,从维克托里亚堡的侧门进去,穿过一条条或狭窄或清幽的小路,来到城堡的后花园,终于见到了在花丛中的,桑亚娜的陵寝。
这就是桑亚娜最后安身的地方,冰青橙看着用上等石料制作的精美墓碑,上面用黄金镶嵌的华丽刻字,用最优美的语言描述这个女人,在前方摆放的贡品是宝石和水晶的花束,四周的花匠精心种植的鲜花。
哈哈哈!冰青橙无声的笑了起来。真是明弗的风格,失去的女人还要埋在自己的后花园了,死了也要在埋身边天天看着她,然后再娶和她长的极为相似的妹妹!听起来真痴情啊!表现的好像很爱很爱这个女人!真是明弗·维克托里亚真实的虚伪作风。
如果他对桑亚娜稍微好一点的话,如果他这个魔鬼只有对桑亚娜有半分真情的话!桑亚娜就不会死去了。
“我先离开了,走的时候记得去门口找我。”九夜幽说。
“恩。”冰青橙回答道,她只能简单的恩一下,站在她身边的九夜幽才不会注意到她满脸泪水。
九夜幽离开后,冰青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风把她的眼泪吹干。她从空间袋里拿出一本书,一本虽然保存的很好但是被翻了很多次显得陈旧的用牛皮包面的小说,《杀蝶证道》。
“桑亚娜,我对你说过我讨厌这本小说,并不是女主角的名字叫冰蝶,男主角的名字叫青橙,因为我在起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本小说,所以因为这个巧合,我的确挺不开心的。”
“我想对你说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它有两个结局,第一个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读的那个结局,男孩和女孩去了遥远的城市,然后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实际上在这之后,还有一个结局,我们并不喜欢的结局,我没有读给你听,因为它写在幸福结局的后面,是幸福结局的发展,这本书的真正结局。”
冰青橙并没有把书翻开,她把手放在书上,书的封面用牛皮纸包裹着,在书皮下小说的封面上画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和一位美丽的少女侧身对立的半身像,他们望着对方,沉醉在对方温柔缠绵的目光中。
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实际上他们是不该在一起的,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不可逆转的错误。那缠绵的眼神并不是甜蜜的温柔,而是悲伤的隐忍,以及把对方包裹在死亡之网中,不忍的执意。
她并没有翻开书,只是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让秋风肆意的吹拂着她的大衣,她的头发,她的皮肤,背诵着她熟的已经背下的故事结局。这已经足够了,花园里的声音就是最好的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