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声终于打了起来,点点滴滴的全部都打在了槅扇之上。
她躺在床里侧,裹着被褥,是彻夜难眠,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被褥,一闭眼,脑中便会浮现出原先,她与小以歌在一起的种种。
而她就算是将那些东西全部烧了又如何,那些内容还是全部都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直到清晨时分,宋以歌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然后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还是林璎珞,她的夫君也还在,小以歌依旧是她的闺中密友,她最看重的知己,她会抱着自己的手臂,乖巧柔顺的坐在自己的身边,唤她的名儿。
可醒来,满室空寂,故人已远。
宋以歌用手捂着自己的昏昏沉沉的头,轻声问着身边的人儿:“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绿珠将人扶起来,回道,“老太太那边已经遣人传了话过来,说是姑娘您不舒服,就不必日日过去请安了,好生修养才是正经事。”
“不过,老太太还说,姑娘您若是醒了,抽个时辰过去一趟,老太太许是有什么话需要嘱咐您。”
宋以歌低头漱了漱口,这才说道:“我知道了,你去给祖母回过话,等我用了午膳便过去。”
绿珠应了声,刚准备过去传个话的时候,手腕却猝不及防的被宋以歌给扯住,绿珠不解的回头,又道:“姑娘可还有事需要吩咐?”
宋以歌低头摆弄着手腕的边的衣袖,扯了好一会儿,绿珠觉得她要将衣袖的线头都给扯出来了,这才说道:“府中负责外出采买的是谁?”
“姑娘问这个作甚?”绿珠眨眼,将人给扶了起来。
宋以歌道:“想买些纸钱,绿珠这事我交给别人不太放心,你出府去帮我买一些回来吧,不用太多,一个心意便好。”
她说话时,头埋得有些低,绿珠辨不出她脸上到底是何种情绪,她很想问姑娘买纸钱来做什么,可她却也不敢开口,只能遣人传话之后,又替她将发髻给梳笼好,便揣了些碎银,从府中的后门出去。
用了膳之后,宋以歌便掐着时辰,差不多等着宋老夫人醒了之后,这才在丫鬟婆子簇拥下过去请安。
荣福堂内也是一片清静,宋以歌去的时候,宋老夫人正在佛堂中念经。
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早些的时候宋老夫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可随着年月变化,她开始如同金陵城中所有的妇人一般,深居内宅,在院子里建了一个小佛堂,或许不求的别的,只为一个心安,一个家宅安宁。
宋以歌将所有的侍女摒退下去,自己跟在宋老夫人的身后跪在了另一个蒲团上。
面前,香烟缭缭,佛像慈和,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平静和安宁。
等着一本经文默念完,宋老夫人便将念珠和木鱼放下,一回头,便瞧见自家乖巧的孙女,也是有模有样的如同一般跪在蒲团上,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头万分感慨。
宋老夫人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吧,这里太冷,咱们去外面说话。”
宋以歌睁眼仰头瞧着宋老夫人,动作十分麻利的便从蒲团上爬了起来,伸手将人扶住:“祖母,您找歌儿有什么事吗?”
“来,咱们出去说。”
里间,祖孙俩一同靠在罗汉床上,拿着被褥搭着,火盆放在下面滋滋的作响,整个屋内显得无比的安宁静谧。
宋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一边接过服侍她的嬷嬷递来的一本小册子,随意翻阅了几页,便递给了宋以歌:“瞧瞧。”
宋以歌狐疑的接过,粗略的翻了几眼,然后就发现这里面都记载着如今金陵中许多未曾娶妻男子,他们身份各异,相貌品性都还不错,只是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出身不太高。
她暗自着琢磨着,就算宋府没落,她作为一个嫡女,也是万万没可能嫁给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庶子的,况且有些如今还不在金陵之中。若不是给她准备的,那就只能是给另外两人准备。宋以歌笑眯眯的合上了册子,决定先发制人:“祖母这是想给二姐姐和四姐姐说一门亲事吗?”
宋老夫人慈爱的瞧着她:“原先的时候,因为我的私心,想着宋府人丁稀少,便想多留着二姐儿几年,可今年开春,二姐儿就快十八了,不管我愿不愿,都不能再留着二姐儿了,这册上的都是各府的青年才俊,虽说身份不高,可到底二姐儿也只是个庶女,就算是咱们家仗着有功勋爵位在身,恬不知耻的上门替她求一个,也不见得人家瞧得上咱们二姐儿,倒不如一开始,便将要求放低些。”
“这些人我都遣人去打听过了,虽说如今身份是不怎么样,可品行不错,也有上进心,里面还有好几个都是进士了,我想着怎么也不算辱没了二姐儿吧。”
宋以歌道:“那祖母可曾问过二姐姐了?宛姨娘又如何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宛姨娘性子软弱,哪里管得了这些事,我也瞧过她找的那些人,虽说身份上瞧着要比这些好看一些,可我暗中派人一查,都是些仗着父辈荫蔽,斗鸡走马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年岁不大,可通房小妾还有在外面的养的外室,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你说,这要是你二姐儿嫁过去,不是活活要被气死吗?”说着,宋老夫人就叹了一口气,“虽说这些的身份不太好看,但主要是品性好,至于以后,我们提携提携,哪里不好了。”
虽然宋老夫人说的是这么一个道理,可宋以歌觉得未必宋锦绣就会领情,毕竟人家心性高着了,与如何瞧着得上这些没什么功名在身的庶子。
不过不忍拂老人家的意,宋以歌还是拿着册子专心的挑了起来,瞧了半日,宋以歌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瞧花了,这才在百人之中找了一个出来,指给了宋老夫人:“祖母,您瞧这人如何?”
“虽然家境贫寒了些,却是个肯吃苦,上无长辈需要侍奉,下也没有什么小姑子之类的,府中算是人口简单,身边也无莺莺燕燕相缠,而且还是进士出身,不过金陵中无人打点,是以才落得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若是我们帮他走走人脉,仕途也算是通畅,虽说日后得不到什么泼天的富贵,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祖母以为如何?”
宋老夫人一瞧,顿时就乐了:“看来这次是我们祖孙俩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宋以歌听见她这般说,便顺势将册子合上:“二姐姐的婚事有了着落,可四姐姐了,祖母可曾考虑过?”
说道宋横波,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倒是消了几分,她拉着宋以歌的手无奈的叹了一句:“四姐儿心性太傲,而且如今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围着子瑕那个孩子,不管我给她找什么样的人,她都瞧不上,既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惹人厌烦啊。”
宋以歌说道:“可这样由着四姐缠着表哥也不是一个办法呀。”
宋老夫人想了许久,这才说道:“要不,你觉得将四姐儿送给子瑕做个贵妾如何?或者平妻?”
听着宋老夫人越说越离谱,宋以歌急忙的打断了宋老夫人的话:“祖母,为何不直接让表哥与四姐成亲呀,这下也刚好可以了却四姐的心愿呀。”
“子瑕那孩子如何会看得上四姐儿,莫说让子瑕娶她,就是让子瑕将她纳为贵妾,我都要舔着脸去子瑕那说说。”
宋以歌也知宋老夫人决定下来的事,旁人也很难劝住,便立马改了口,顺着她的话赞了句,听见后,宋老夫人脸上倒是又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她握着宋以歌的手又道:“我现在唯一操心的便是墨哥儿的婚事,你说他这么一副孱弱的样,我们替他将人娶进来,岂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可若不娶,这个淮阳候传到你们这一辈,也就该断了。”
宋以歌想了想,便问道:“那祖母觉得我六表妹如何?六妹妹虽然出身低了些,可四舅也算是努力上进,而且凌府很快便将分家,虽说四舅是外祖父庶出的,可四舅如今也已是功成名就,六表妹那也是正经嫡出的姑娘,况且我们家也知根知底,祖母以为了?”
“晴丫头?”宋老夫人想了想,“她模样好,性子也不错,但就是这个出身……”
宋以歌立马就笑道:“祖母,今年五表哥便会参加秋闱,我觉得明年春闱,表哥一定能得个进士,再加上四舅从中打点周旋,想必仕途必定通顺,如此倒也算是填补了表妹身份上的不足之处,而且最难的是,我瞧着六表妹对哥哥,有那么一些意思,哥哥也不会讨厌六妹妹,这几次相见,他们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我觉得这桩婚事,可行。”
宋老夫人听了,果然很认真的思考起来,不过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哥哥的婚事,我一个人还真做不了这个主,等我去问问你父亲再做决定吧,必定朝堂之上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妇人懂得。”
宋以歌乖顺的低头:“是。”
“今儿便与你说到这儿吧,陪我说了一下午,想必歌儿也累了,便留在祖母这儿同祖母用个晚膳如何?”宋老夫人转身,掐了掐她的白里透红的小脸。
宋以歌笑得弯了眼:“自然是极好的,歌儿也许久不曾和祖母一同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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