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知道宋以歌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不过她也没有强求她能相信,她学着宋以歌的样子,低头喝了口热茶,润了润说的有些发干的喉咙。
茶水如今温度正适宜,一不留神她又多喝了几口,将茶水都喝尽了。
她神色莫名的一笑,将空空如也的茶盏摆下,宋以歌很有眼力的立马就给她续了一盏:“这茶是原先爹爹还未故去时,他的一位故友送的,金陵可极少有,算是稀品,而且这茶生在极寒之地,产量也少的厉害。”
凌月自然知道,原先很不凑巧她也喝过,许是在梦中的时候。
她笑了笑:“还想听故事吗?”
“今儿大姐姐特地赶来,不就是为了给我说故事的吗?”宋以歌反问。
凌月颔首,拊掌大笑:“是呀,你若是不提醒,我倒是都忘了,又或许说到那,便不愿在往下说了。”
“既然大姐姐曾在梦中能预知未来,想必自己的未来乃是金陵城的未来,大姐姐心中都是有数的吧。”宋以歌淡淡道,手心中不自觉的都出了一层汗。
若是以往凌月说这话,她大概会嗤之以鼻,不会相信的,可她却也并非是小以歌呀,她是重活了一遭,听此起来好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些却是实打实的。
换一种说法,她曾在梦中变成了林璎珞,又何尝不可以?
凌月神色微动,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信我?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些事荒唐的很吗?我梦中有所有人,唯独没有你,难道你都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言大姐姐不是说,这些就当是给我说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又何必当真?”宋以歌漫不经心的反问,可心却是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听一听,乐一乐,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她打个比方,若是凌月和她一般,都是重回了这世间走上一遭,那为什么她原先的记忆中,并没有宋以歌的存在,甚至是还直言她同林璎珞是在同一日故去,若是没有她,那如今她为何又活生生的坐在这儿?
凌月神色顿然轻松下来:“也是,你就当一个笑话或者话本子听听就好,这些事我闷在心中太久,很想找个人说说。”
“大姐姐,你说你的梦中没我,那你自己了?你和沈州又是怎么回事了?”宋以歌决定先绕过她,问了凌月自个的事。
凌月听见这个名字,似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几度抿唇,最后好像是下了决心同她道:“一段孽缘罢了。”
一段孽缘……短短的四个字,倒是让宋以歌嗅出了别样的意味来,可见着凌月不太愿意说,宋以歌也没再逼问,干脆又换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如此针对凌雪,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庶妹。”
凌月听见她的名字,有几分厌恶的一皱眉,说道:“我也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凌雪可不是个什么好货色,等着日后她可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自然趁着现在她还未……”说了一半,凌月顿时住了嘴,她神情不太好的敷衍道,“反正她就是祸害,趁早远离,免得惹祸上身。”
“如今她都被送上家庙了,远不远离有这么重要吗?”宋以歌低声一笑,凌月有几分辨不出她口气中的态度,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我可不认为凌雪会这般轻易的认命,等着吧,日后这个金陵城还有热闹可瞧了。”
宋以歌颔首:“那我拭目以待,不过大姐姐,你既然梦中能遇见这么多事,那不如你同我说说庄宴和唐衫姐姐吧。”
“他们?”凌月想了想,半响一叹,“都是痴儿,就算今生不得善终,想必来世也能全了今生的愿吧。”
这话委实算不得多好。
宋以歌一听,便明了凌月其中的意思,她沉默半响,这才道:“就没有法子吗?”
“天命终究是难违的。”凌月突然深吸一口气,抓住了宋以歌,神色悲戚,“曾经我以为,这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当不得真,直到那一次,侯爷出征我梦见了他的阵亡的消息,可那时候我已经在庙中清修,书信也传不出去,我一直都在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可等我回到金陵,却发现侯爷他……他真的没了。”
宋以歌愣住,全然没有想到凌月绕了这么一大个弯子,想同她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见着宋以歌没了声音,凌月更加愧疚,正想要道歉的时候,却感觉手一暖,原来是宋以歌握住了她:“父亲已经去了,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大姐姐你老实告诉我,我们宋府最后会如何?”
凌月听见这问题,倒是松了一口气:“有傅将军扶持着,虽说淮阳候府不如你父亲在时,那般威风显赫,但也算是金陵的权贵人家。”
“那最后傅将军娶了谁?我四姐儿?”
凌月摇头,心中那一番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傅宴山……也不过是个假名罢了。
她望着宋以歌那双明亮温软的双眼,一时心软的不已,便又道:“傅将军终生未娶,只有一位亡妻。”
“亡妻?”宋以歌一下子就拧了眉,“可傅宴山从未娶妻呀?”
“有的。”凌宜十分坚定地点头,却没将林璎珞的名字给说出来,只能含糊道,“不过梦中的事,我也记不了这般多,只隐约记得,他为了他的亡妻,终生未娶。”
宋以歌沉默一下,轻轻道:“我明白了。”
凌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个好像有些对不起她,又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至于你兄长更不用担心,你兄长和六妹,定能活到五六十岁,儿女双全,看然后着他们娶妻生子,功成名就。”
听见凌月这般说,宋以歌心中那一块大石头终究是落了地:“我明白了,今儿多谢大姐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当初若是我重视一下,大概姑父也不会早早地就去了。”凌月到底还是心中有愧,“日后,你若是有什么拿捏不住地,前来问我便是。”
宋以歌笑着颔首:“说来,到底还有一事。”
“五妹请说。”
三日后,宋以墨身子逐渐有了几分起色,宫中的圣旨也正好传来。
同傅宴山差的分毫不差,是陛下惯用的伎俩,将宋以墨打发去了翰林院,虽是一个芝麻官,但也聊胜于无。
宋以墨拿着手中的圣旨,一向温和秀雅的面庞,无喜无悲。
不过,他的官位倒是比她所想那般要高上一阶,虽然只是个闲散官职,但他们也算是心满意足。
等着接了圣旨回来,宋以歌突然想起了促成此事的大功臣——傅宴山。
宋以歌刚一跨进徽雪院,便扭头同绿珠笑道:“你可知傅将军平儿都喜欢用些什么?”
绿珠听后,掩唇一笑:“姑娘这是芳心动了吗?既然知道关心人儿了?真是可喜可贺了呀!向来侯爷九泉之下也不用担心了。”
“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要感谢傅将军罢了,若没他从中周旋,这事哪有这么容易下来,翰林院可是用来天子近臣的地儿。”宋以歌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虽说兄长身子骨差,日后进不了内阁,可同他们接触接触,也算是好事。”
“你说,我该不该去谢傅将军?”
绿珠听后,饶有兴致的一点头:“自然是应该的,就怕姑娘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呀——山水之间也。”
“乱说什么。”宋以歌倒是不见任何的羞赧,大大方方的任由绿珠打趣着,眉眼之间更是坦荡的不行,倒是先让绿珠消了几分兴致。
她觉得自个姑娘现在大概是真的心如止水,只差没有削发为尼了。
其实对着傅宴山,她心中并非是完全没有波动的,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着那人几分的影子,她每每见着,半夜之时必定是辗转难眠,又怎么可能真的心如止水,毫不在乎。
特别是最近每见那人一次,她心中就好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剐着,就算再痛,也得忍着,也得不露分毫的清清淡淡的唤一句,傅将军。
她提着裙摆坐在罗汉床上,用手撑着头:“你瞧着让小厨房做几样,一会儿随我给傅将军送过去吧。”
绿珠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她出府的时候,也不知宋横波从哪儿探得的消息,也不顾她的命令,直接从荣福堂跑了出来,在影壁那将她拦了一个正着。
对于这么一个四姐,宋以歌忍耐也早就到了一个限度,不过是瞧着如今还卧病在床的宋老夫人面子上,一直忍着。
宋以歌挥手,让丫鬟先将东西搬上了马车,这才回身懒洋洋的行了一礼:“四姐不在房中给祖母侍疾,跑到这来做什么?”
“若是四姐觉得,这府中的日子比不得家庙清净舒服,今儿我倒是不介意,让管事变便送你回去呆着,什么时候将性子磨练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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