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不甘心(1 / 1)

<>入夜,落了雨。

如今已经是冬日,雨势不算大,溅在地面上带起一阵寒意。

屋内一盏烛火轻摇慢晃,凌晴正对着烛火缝制着一件衣裳,灯火有些昏暗,宋以歌站在门槛处瞧着的时候,她眉梢上的笑一直都不曾落下过。

她走进去,凌晴正好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过来,见着是她也没露出半分失望之色,她将手中的东西往篮子中一搁,便迎了上来:“怎么才回来?”

老夫人已经安葬了,安葬的那日落了好大的雨。

她整个人都被那瓢泼大雨给淋的全身没有一处干净的地儿,回府之后,府中的下人便忙不迭的给她熬制了一碗姜汤,凌晴也是为了她忙得进进出出的,当夜一沾枕,便累得直接昏睡过去。

宋以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屋内带着:“遇见了一故人,便多聊了一会儿。倒是你,现在这般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凌晴叹气:“还不是等你,歌儿你如今用着阿墨的名头,但你终究也是个姑娘家,日后别这般晚回来了,我不太放心。”

“嗯,我尽量吧。”宋以歌说道,“你也知如今兄长这个身份,偶尔有些应酬也是难免的。”

知她说的是实话说,凌晴倒没有再勉强,迎着她进了屋后,便又亲力亲为的去让丫鬟打了热水来,却并未让人进来服侍她。

宋以歌从她手中将浸了水的汗巾接过,敷在了自己的脸上。

水温有些凉,敷在脸上时,倒让她稍稍清醒了些许。她垂头坐在床沿边上,身上带着微醺的酒气。

“明儿就要去翰林院了。”凌晴万分担忧的看着她,“如今你可有把握?”

宋以歌握住了她的手:“原先没有,但是如今嘛,说不准。”

今儿她便是同宋以墨的那些同僚出去小聚去了,按照宋以墨贴身小厮的说法是,这些小聚宋以墨向来是能推则推的,但也并非是一次都没有去过,所以今儿他们下帖子邀请他的时候,宋以歌毫不犹豫的就去赴了约,顺带还将谢景初给捎上了。

其实这些人谢景初都认不太全,不过谁让他官职最大,他往哪一坐,底下的那些人就全都上赶着过来给谢景初请安,她坐在谢景初身侧的位置,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与名册中的人一个个的全都对应了。

她又笑了下,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眸子中透出一股娇娇软软的味道,“小嫂嫂,你别担心,嗯?”

凌晴从指间将她汗巾给顺走,放在铜盆里,水声被她搅得哗啦啦的,倒是与外头落在石阶上的雨声应和起来。她侧耳听了听,又转头看着已经靠在床柱上睡过去的少女,心中漾起一片细微的涟漪。

她将手从水中抽走,找了一个干净的汗巾擦干后,这才走过去,将她的衣裳解了,塞入了被褥之中。

光影袅袅覆下,她看着少女尚且稚嫩的眉眼,明明她们差不多大,为什么这府中的担子竟然能全被这丫头一力给承担过去?

阿墨……你到底多久才能回来?

耳边风声渐大,傅宴山起身将窗扇给掩住。

风无法灌进来,案上的烛火又恢复了原先的姿态,不在忽明忽灭的。

他扣住今儿才传来的信函,背转着身子面对着给窗扇遮住的风雨。

“风覃。”他出声,不多时一个身形削瘦的男子便从一处角落中走了出来,宽大的黑袍罩在他的身上,连带着面容也一并掩了去。

他在屋中站定,拱手:“主子。”

傅宴山伸手将信函在他的面前一晃,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如今金陵情况如何?”

风覃道:“就半个月前,淮阳候府突然在山中走失,七姑娘和谢家大公子一并入山寻了好些日子都没有淮阳候的消息,后来老夫人亡故,淮阳候便又重新出现了。”

“主子,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傅宴山将手中的信函趴在桌案上,一双眼冷冽如冰:“宋以墨在山中失踪,宋以歌和谢景重他们寻了几日都没有寻到,你觉得那人会凭空冒出来吗?”

风覃沉默了半响,才道:“难道主子觉得这个淮阳候是他们找人假冒的?”

“虽说天下之大,相似的人并非没有,不过能长得一模一样,属下以为不太可能。”

“何需长得一一模一样。”傅宴山冷声道,“那你觉得本王与傅宴山是生得一模一样吗?”

风覃垂眼:“主子的意思是,他们找了一位易容的高手来?”

“嗯。”傅宴山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谢景重自幼浪迹江湖,这些改头换面的伎俩,想必还是略懂几招的,在加之宋以歌与其兄本就有几分相似之处,让他改头换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风覃为难道,“七姑娘是个女儿家。”

“是啊!一个女儿家,成日混迹在男人堆里,算怎么回事。”傅宴山语调骤然发冷,吓得垂首站在下面的风覃,身后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太敢揣度主子的心思,只能继续问道:“那依照主子之见,是想如何?”

想如何?他又能如何?傅宴山暴戾的眯起了眼,听着窗扉后狂啸而至的风,还有倒映在窗纸上群魔乱舞的树冠,整个人现在阴沉又冷寂。

他回不去。

所以现在暴躁愤怒的想要杀人。

底下风覃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沉冷无声地在屋内流淌而过,桌案上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只余下一点灯油勉强强撑着,慢慢地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风覃觉得自个双腿都止不住在打颤。

“你派一队人回去。”良久,傅宴山的声音这才极缓极慢的响起,似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帮他们将宋以墨给找到,还是那么一句话,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知道吗?”

听见不是傅宴山亲自回去,风覃整个人顿然一松,原先提到嗓子眼上的心也在刹那落回了肚子中,他单膝跪下,声音也有几分轻快:“属下遵命。”

“去吧。”傅宴山道。

风覃得了命令,极快的起身,衣角带风的一下子就跑出了屋。

他垂着眼,瞧着已经被自己捏得粉碎的桌角,喃喃道:“一年。”

“还有一年啊。”他叹气,难掩落寞的闭了眼。

这个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真的怕,等着他一年之后回去,金陵城已经物是人非。

他的那个小姑娘……已经同别人男子议了亲……

有了……私情。

次日,晨曦洒下。

稀稀落落下了一夜的雨终是停了。

宋以歌今儿换了身青绿的袍子,显得整个人秀挺如竹,倒也算是翩翩少年郎。

凌晴垫着脚,替她整理着衣袍:“一会儿你是直接去翰林院那当差,还是要先进宫谢恩?”

“进宫谢恩。”宋以歌道,“你也知我能在府中休息这般久,那也是陛下下了旨,格外开恩,如今我是承袭父亲的爵位,自然是要进宫的。”

凌晴十分担忧:“我听说宫内规矩严苛,你以前从不曾进宫,万一有哪些规矩不到位,出事可怎么办?”

“我之前与璎珞交好,她又是秦王妃,对于宫中的规矩,我倒也略知一二,没有那般恐怖的。”宋以歌笑,“你呀,就是杞人忧天。”

凌晴苦笑着伸手在她的肩前捶了一下:“你呀,怎么同你哥哥一点都不像。略知一二,那也只是略知罢了,能比吗?”

“放心好了,宫中已经都安排好了。”宋以歌握住了她的手笑笑,“谢小侯爷今儿一早便进宫了,他在宫中等着我了。有他在一旁提点,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凌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宋以歌欲要走的时候,迎面却见宋横波带着一对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她眉间浮现了几分不耐烦,凌晴在一旁见了,急忙伸手拉了拉宋以歌,让她将自个的神色收敛好。

“大哥。”宋横波福身,“听说你昨儿喝了些酒回来,所以横波特地命人煮了醒酒汤,给兄长。”

“无碍。”宋以歌将嗓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嫂嫂已经煮了。若没事,你便回院中休息吧。”

宋横波面上浮出了几分尴尬,但半途而废却也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她又进了一步:“兄长喝了便好,只是横波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宋横波笑:“七妹妹都在自个屋中呆了好久,就连祖母安葬都不曾露面,横波担心的厉害,所以想要求兄长,将横波见见七妹妹。”

“不必。”宋以歌直言拒绝,“歌儿如今还在昏睡,你就别去了。”

“夫郎。”凌晴立马柔声唤道,“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就该迟了。”

说着,她便看向了宋横波,“四妹,如今夫郎还要进宫给陛下请安,有什么事等着夫郎回来再说吧。”

“是。”宋横波纵有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在此刻全都压在心下。

反正如今时日还长着了,她就不信她不能将宋以歌手中的权给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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