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吹进了廊下。
凌晴转身避雨,可没一会儿雨势渐大,就连她身上披着的大氅也被雨水淋湿,黏着里面的那件衣裳。
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从书房中传来,可她听得不大清楚,只隐隐听见昨夜,遇害这几个模糊的字眼。
丫鬟撑着伞,小声道:“夫人何不敲门进去?”
凌晴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她好像就是觉得,自己若是现在进去,十分不妥当。
她不过是闺阁妇人,见识有限,何况先前夜一对自己那般避讳,她还没有那么眼力见的闯进去,打扰他们。
对于自家姑娘这种行为,丫鬟并不是很能理解,可还是乖顺的站在她的身后,陪她等着。
风声凛冽。
手中食盒也逐步冷却,丧失了温度。
凌晴伸手刚拂上铜环,还没来得及敲响,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风从两旁灌入,良玉神色凝重的站在了凌晴的面前:“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她将手中的食盒抬起来,递到了良玉的跟前去:“夜一他们来得急,侯爷今儿还没用膳,我特地备了些吃食给侯爷送来。”
良玉听后,神色渐缓,她伸手将食盒接过:“既然是给侯爷送食,夫人作何不直接进来?”
凌晴敛眉笑了下,良玉说得这些不过是客套话,她若真的直接进了,估摸着现在这人哪还会这般和颜悦色:“夜一这般着急,想必是什么大事吧,我若是冒然进去,岂不是要吵着你们。”
她声音温柔犹如春风拂面。
还不曾说上一两句,宋以歌便从里间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书房有些冷,没有烧地龙,也没有什么火盆,只有怀中抱着的快要冷掉的手炉。
她的手挨着自己的时候,就有一种冰寒颤栗的感觉从她的手中传来。
凌晴戚戚的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宋以歌,见着她眼中几乎要堆积出一团阴郁的水后,她这才笑着指了指良玉手中的食盒,解释道:“你还不曾用膳,我便过来给你送些,我知道你们说的事要紧,可你自己的身子也该注意些。”
“嗯。”宋以歌想了想,刚要动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披在凌晴的身上时,却被她先一步阻止了,宋以歌眨眼看向她,“外面冷,你先穿着回屋吧。”
凌晴笑着走近了一步,与她呼吸相近。她伸手将她刚才扯乱的衣裳系好:“这儿离寝房也就几步的距离,你在这儿呆着,什么都没有,还是先仔细着自己吧,一会儿我让丫头给你送些火盆来,记得别着凉了。”
“也可。”宋以歌将手垂在身侧,缓了一阵子之后,又说道,“其实你不用在这儿等着的,你是侯府的主母,这府中你哪处都去得,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凌晴乖巧的点点头,伸手搭在一旁丫鬟的手中后,才对着几人一笑:“那我先回屋了,侯爷你难得休息一日,也尽早回来歇息吧。”
“好。”宋以歌应着,一直站在廊下,直到目送凌晴进了屋后,这才转身对着良玉说道,“关门。”
如今还是白日,案上便点了一盏烛台。
微弱的光亮在风中闪烁不止。
宋以歌将夜一递来的信函折好,搁在了烛火上烧着后,这才扔在了地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想必接下来这几日,金陵城中巡逻的护卫,想必会更加频繁森严吧。”
“是。”夜一抱拳,“属下已经暗中调遣了人手,将府内府外给围住了,若是那贼人不长眼的上了这儿,属下必定叫他有去无回。”
“我宋家很少与人结怨,这要多大的仇,才能这般狠心的直接灭门?”宋以歌反问,疲倦的将眼睛闭上。
夜一拱手道:“侯爷,有些歹徒便是这般丧心病狂。”
“余大人,是朝中清流党派,桃李满天下,为人温和,从不与人结怨,而且乐善好施,受人爱戴,还不是一夕之间便被人灭了门,府中上下一百余口人,无一人幸存。”
宋以歌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夜一在心中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那名歹徒心狠,就连一岁多的婴孩也不曾放过,属下今早潜进去瞧了眼,死壮都十分恐怖,手残之残忍,就连属下也望尘莫及。”
“所以,府中还是尽早防范。”
宋以歌颔首:“我知晓了。”
“就按你先前所言的去办吧。”宋以歌说着,便低着头去看怀中抱着的手炉,如今温度真的是一丁点都没了,她的手已经被僵住。
夜一闻言,欲要转身离开之时,又听宋以歌说道,“日后,这些事你不必防着夫人,她是侯府的主母,这些事她该知道的。”
“是。”
回到寝居之时,凌晴正裹着大氅缩在床榻上拨动着算盘珠子。
宋以歌接过良玉递来的热茶,站在屏风后喝了口,暖暖身子后,这才朝着凌晴走去。
听见脚步声,凌晴便笑着掩了账本:“回来了?”
“嗯。”宋以歌坐在床榻边上,“今日之事,并非夜一故意要瞒着你,而是兹事体大,我担忧你会胡思乱想。”
凌晴笑得乖巧温驯:“我知道,也明白,不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瞧见你脸色不太好。”
“与我们无关,只是听起来,觉得有些胆寒罢了。”宋以歌说道,“你可知余谦?”
凌晴眨眼,一下子就笑开:“自然知道,余大人是兄长的老师。而且余大人名满天下,想要求得他指点的学子更是多如牛毛。没到春闱秋闱之际,余府总是门庭若市,有时候闹得兄长都从余大人那溜回来,在书房中自个看书,不敢再去余大人那请教。”
“他死了。”宋以歌淡淡道。
凌晴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宋以歌,就好像她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宋以歌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又道,“你同余府的关系很好吗?”
凌晴低了低头:“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兄长与我都曾在老师门下受训,只是我是个女子,跟着老师粗略学了些后,便没有在学了。只是那份师徒之情,一直都藏在我的心中。”
“这样。”宋以歌又想起先前夜一塞给她的纸条,上面便清楚明白的写着凌晴同余府的关系如何,是以先前夜一才会避开了凌晴。
凌晴神色已然低落下来,她的手越过小几拉住了她:“以歌,老师出事了,那师母她们可还好?”
她这话问得是小心翼翼。
一时之间,宋以歌心中倒是涌出了几分不舍怜惜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余府被……灭门了。”
“灭门?”凌晴忍不住的提高了声音。
宋以歌反手用了劲道将凌晴的手牢牢地握在手中,对上凌晴震惊不可信的目光,她缓缓点头:“是,所以这段时日金陵城中不太安全,你别乱跑,安心的在府中呆着,知道吗?”
“可老师那……”不等凌晴说完,就被宋以歌打断。
“嫂嫂,余大人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如今他满门被灭,自然是有不少同僚出来为他主持公道的,这些事你就别掺和进去了。”宋以歌就像是给吃定心丸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安心便是。”
刚说完,夜一便又出现在门帘后,他侧着身子站在,隐在阴影中,身后是漫天的风雨声。
宋以歌不得不将凌晴的手给放开,朝着夜一走了去。
等到了廊下,良玉极有眼色的将门掩上,又撑了一柄伞,稍稍挡住了风雨。
夜一拱手道:“侯爷,建宁出事了。”
宋以歌一听,只觉得心神剧烈,一时人竟然恍惚起来,她忙不迭的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框,等着稍稍清明些后,才冷声问道:“怎么会?”
“傅将军本是奉命驻守在那,谁知半月之前那群寇贼竟然在深夜时,仗着自己的水性好,强行攻打建宁城。”夜一道,“那一战,虽是险胜,可属下听说傅将军也受了不轻的伤。”
“之后如何?”宋以歌压低声音又道。
夜一摇头:“情势不太好,许是开战的缘故,属下这儿没有更多的情报送来了。”
“傅宴山是父亲亲手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就折损在建宁和一群不入流的寇贼手中。”宋以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的同他说道,可扶在门框上的手却是死死地抓住了门上的铜环。
良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过去,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宋以歌极快的将摇晃的心神平静下来:“建宁那边的事,你先派人跟着就好,要紧的是金陵城中的事,也不知凶手多久能抓到。”
夜一道:“明儿侯爷去当值时,可要务必小心,刚才谢小侯爷托人传了话来,因这事,陛下震怒不已,将自个的御书房都摔了一个稀烂。”
宋以歌蹙眉:“陛下很是看重这位余大人吗?”
“是,余大人一直都是朝中的肱股之臣,陛下如何会不看重,更别提陛下年少时,这位余大人曾是陛下的老师之一,陛下对这位余大人一直十分敬重。”夜一又道,“余大人这般被人绞杀于府中,如何让陛下不震怒。”
“不过侯爷年岁尚小,之前又不曾关注过朝中之事,这些不知道倒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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