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相比较于周人,这些蛮人算得上是见惯生死的。
特别是乔仑,他作为乌将军的得力亲随,没少跟着到处征战,而在战场上,什么样的场面都是经历过的。
况且被丢出来的只是假肢模型,完全没有血迹,干净得很,甚至腿型都是经过精细设计的,没有加入任何恐怖特效。
按理说他应该无动于衷才对。
可是凡事就怕突如其来。
原本现在就是夜半时分,只有手电筒和月光,看东西本就不清晰,而他们刚刚因为突然冒出来的烟雾而有些惊慌,现在又被飞来一腿!
特别是想到这是周人临时掰下来然后扔过来的……
噫!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后面就已经有追兵赶到!
这次被派来捉拿蛮人的提辖姓黄,他刚刚在发现树林中光亮的时候,就已经联想到了那可能是手电筒的光芒。
因为之前岳郡守想将手电筒进献周王的时候,就是让黄提辖去往都城的。
在王宫内,黄提辖近距离的看到了手电筒发光的模样。
不同于寻常灯笼,仙筒的光是笔直的,而且泛的是白色光芒。
和现在树林里透出来的何其相似。
于是黄提辖心里一紧,想着万万不能让仙人出事,偏偏他又不敢叫嚷,生怕点破了仙人身份,会让蛮人走向穷途末路之后更加疯狂,故而只能急忙策马去追。
而后,黄提辖就围观到了烟雾满天的神迹。
以及飞来一腿……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究仙法的时候,黄提辖在追上蛮人后,头一件事便是抽出武器,与他们打在了一处!
原本负责保护车队的德昌郡护卫也有半数上前帮忙。
一时间,德昌郡这边形成了人数优势,而且他们都清楚,背后有仙人做后盾,瞬间自信心爆棚,气势汹汹。
反观蛮人,除了乔仑还能有一拼之力,其他的都有些抵挡不住。
倒不是吓得,而是单纯的双拳难敌四手。
最终,当黄提辖将乔仑擒获之后,其他蛮人也就迅速束手就擒。
而他们所思所想黄提辖都很清楚,毕竟之前刚刚抓了唐恩他们,蛮人的脑回路估计都是一样的,便是想着要死扛着不松口来换取一线生机的机会。
但是对德昌郡来说,他们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些人的口供。
只要破了乌将军的阴谋,那么这些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轻易脱困。
故而黄提辖连审问环节都免了,这对着身边人道:“全都捆起来,记得用铁链子。”
“是。”
“嘴巴和耳朵都堵上,莫要扰民,再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免得让他们瞧见什么不该瞧的。”
“是。”
吩咐完毕,黄提辖并没有立刻去给自家都尉复命,而是翻身下马,快步走向了琅云众人。
不敢太过靠近,他在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便停了下来,深行一礼:“让仙人们受惊了。”
回答他的是张苗苗:“没事儿,他没有靠近我们的机会,而且你的动作也足够迅速,功夫真是不错啊。”
黄提辖听闻过仙境中的仙女和仙君一样优秀,而且他曾亲眼见识过颜桃利落的两木仓就搞晕蛮人头领的场面,现下自然不敢怠慢,立刻道:“还是仙人法术厉害,竟能凭空兴云起雾,着实令人惊叹。”
张苗苗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和他解释烟|雾|弹的原理。
反正就算说了,也只能收获一个“仙弹”的别称。
套路都摸得透透的了。
而这时候,尹修已经从马上下来,顾不上整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只管大步跑上前,用拿着的手电筒在地上搜索寻觅。
很快就找到了掉在地上的“腿”。
他立刻蹲下身,将这东西捧起来,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外面的尘土,仔细检查,确定只有一些细小痕迹而没有大伤,整体造型还是完整的,尹修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关注这边的其他人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特别是围观了全程的酿酒匠人们,他们一直不敢吭声,怕引起蛮人注意,更怕给仙人招来麻烦。
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普通人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不要惊慌也不要捣乱,就算是帮忙。
而等蛮人被抓住,匠人们的关注点就转移到了那个空中飞“腿”上,似乎想要瞧瞧是谁这么猛。
结果就看到仙君去捡了……
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匠人用手捂着嘴巴,小声问道:“莫非,莫非这就是这位仙人的法术?”
其他匠人则是觉得,再高深的法术,如何能把身体飞出去?
可是具体缘由也想不明白,而在琅云学习的这段时间,他们学会了一点,那边是,所有理解不了的事情都用仙法解释,一定没错!
于是便不约而同的点头,还有人道:“或许这就是仙君的独到之法。”
“不仅能迅速攻击敌人,还能飞速长好!你瞧仙人现在走的多稳当啊,新的就是比旧的强。”
“能这么快的重新长出来,会不会和他的本体有关?”
“或许……仙君是壁虎修炼成仙的?”
壁虎?
虽然但是,好像还挺对,又好像有哪里奇奇怪怪。
不过这个想法一经提出,就得到了匠人们的一致响应,而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尹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个新本体,他只管将黑包捡回来,将模型塞回去,这才回到队伍中,重新翻身上马。
很快,车队就重新行进。
张苗苗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扯着蛮人往前走的黄提辖,确定那些蛮人确实是挣脱不开,这才略略放松了抓着电|棍的手,然后便扭头看向了尹修道:“学长,你刚刚递给我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尹修闻言,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紧张了,抱歉。”
张苗苗摆了摆手:“没什么,这也挺好,出其不意,别管杀伤力如何,起码吓唬他们一下,占据个心理优势,”而后她的眼睛就好奇的往黑包那里看,“不过你的东西没被弄坏吧?”
尹修笑着拍了拍包里的东西:“这就是个模型而已,做的逼真,其实只是个壳子,里面还没有放入机械骨架呢。”说着,他拿着包抡了抡,“很抗摔的,你看。”
张苗苗:……并不想看。
够了够了。
怕了怕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远远地看到有人正从远处经过。
只不过这些人看上去都很低调,不仅披着斗篷,身后的的车子上也盖了黑布,看不出来装的是什么。
张苗苗第一时间警惕起来:“这又是谁?”
黄提辖赶忙道:“那是德昌郡的士兵。”
尹修好奇:“这么晚了,要去做什么?”
换成旁人问这个问题,黄提辖定然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军机大事,岂能随便与外人言?
可是眼前的仙人不同。
两次蛮人想要袭扰德昌郡,都是靠着仙人之力才能擒获,再加上岳郡守曾经说得清楚,对着仙人一定要诚恳,不要有所欺瞒,于是黄提辖很快便道:“我们奉了郡守大人的命令,要在今晚偷袭蛮人大营,烧毁他们的粮草,将他们赶走,借此自保。”
听了这话,琅云的人并没有太大反应,张苗苗也只是“哦”了一声。
他们对于两国边境上的摩擦并不感兴趣。
可是远处的酿酒匠人却是耳朵一动。
其实黄提辖是有所注意的,并没有说得太大声,就是为了不让此事被太多人知晓。
但架不住匠人中有个耳朵格外灵的。
有时候,耳朵太好使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现在,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很多时候不是福气,而是祸患。
按照常理,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耳朵堵住,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世上永恒的真理就是“难得糊涂”。
可是这次返城的酿酒匠人不同于普通工匠,他们是官酿酒的人,换言之便是衙门里面的,若有事情自不会隐瞒上官。
于是这会儿他就犹豫片刻,然后快步走向了黄提辖:“小的有事禀报。”
黄提辖闻言,并没有停下脚步,只管道,声音也有些漫不经心:“何事?”
匠人回头瞧了瞧,发觉琅云众人并没有朝这边看,他这才重新昂头看着黄提辖,压低声音道:“我等从仙人处学来了蒸馏之法,所做的功课都在后面的马车上装着。”
黄提辖也知道官酿酒那边送人去学蒸馏酒的事情,可这会儿却有些不解:“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匠人便伸手指了指远处疾行的兵卒:“酒可以助燃,或许可以帮上大人的忙,借此赶走蛮人,保全郡周全。”
黄提辖先是面露惊讶,显然没想到刚刚的话会被这人听了去,他还主动过来坦白了。
而后很快,表情就变成了错愕:“你在说什么呢,酒,能烧?”
因着如今的米酒度数极低,故而没人想要去烧酒,用酒助燃显然是个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在他看来,酒水酒水,本身就是水。
平常都是以水灭火,如何能加剧燃烧?
可是酿酒匠人却是送上了个酒葫芦,一脸笃定,这种态度让黄提辖也有些动摇。
于是他便悄然命人去试一试,而后便想着,若是此事能成,那许多事情就简单多了。
而此时的乌将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他正站在帐中,身上穿着一袭长衫。
这长衫很像周国人穿的,这也是乌将军对手下人的要求,只要不穿铠甲,就要穿周人服饰,借此来伪装自己。
但是相比较于其他蛮人,乌将军的体型更高壮,胡子都茂密得很,这长衫被他穿的鼓鼓囊囊,瞧着有些不伦不类。
此时的乌将军正背着手,盯着眼前的地图出神。
可他看的却不是蛮国地图,而是周国的。
其实在蛮国之内,对于要如何处理和周国的关系也是有诸多争论的。
有些人觉得应该维持邦交,拿出诚意,恢复日常的经贸往来,这样也对外来有利。
而这么说的大多是蛮人当中有些文化的,起码识文断字,也读过书,懂得了道德两个字怎么写。
这让他们因此有了底线。
但蛮国之所以被别人称呼为蛮国,就因为他们大部分人的受教育程度低,武力决定一切,甚至当官还有不识字的。
乌将军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的逻辑十分简单粗暴――
我饿了,我没饭吃,那我就抢你的来吃,让我的人吃饱就行了,至于你是死是活就跟我没关系。
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就活该败北。
于是乌将军一直是冲在打秋风的第一线,并且准备把这条道路持续长久的走下去。
而在他看地图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挑开帘子走进来。
乌将军头也没回,一边用布擦拭指尖一边用蛮语问道:“可是乔仑回来了?”
亲随恭声道:“他还未归。”
乌将军眉头微皱,但很快就松开,想着乔仑离开的时间不长,寻人也需要些时间,倒也不用着急。
于是他便又问道:“你有何事?”
亲随赶忙道:“卑职刚刚看到来了乌云,遮蔽了星空,不知道会不会降下雨水。”
乌将军终于舍得回头,紧接着就大步走到了帐外,跟着抬头看天。
果然看到了云遮月。
这到底是不是意味着会有雨水,乌将军不敢妄断,但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立刻对着亲随道:“速速去取了防水的厚布来,先把存储粮草的地方遮挡起来,切勿让雨水沾染……”
话音刚落,乌将军突然听到了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下一秒,便感觉到有水溅在了脸上。
乌将军一愣,下意识道:“真下雨了?”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一旁的亲随也摸了摸脸,又闻了闻,疑惑道:“将军,这不像是普通雨水。”
闻着,比雨水的味道刺激多了。
像是酒,可是一般的米酒有这样冲的气味儿么?
乌将军也皱起眉头,想要抬头去看看天气,可就是这么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天虽然阴着,但并没有降雨的迹象。
空中却有东西在飞。
乌将军眯起眼睛:“那是什么?”
亲随年轻,眼神好,可也是使劲儿看才分辨出:“好像是……酒坛子……”
下一秒,两人同时愣住。
而后就看到在营帐周围突然出现了火把光亮,这次乌将军终于能清楚地瞧见了。
不仅有人,还有投石车!
这些坛子明显就是被这么丢过来的!
乌将军虎目圆瞪,大吼一声:“敌袭!戒备!”
可是比他更快的是那些坛子落地的速度。
“哗啦!”
摔碎之后,便有液体流出。
有些扔的不准,扔到了营帐里。
但大部分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便是他们囤房粮草的地方。
乌将军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想要用水把我们的粮食弄坏吗?
但下一秒,就瞧见已经有弓箭手拉好阵型。
他们弯弓搭箭,箭头抱着布,正有着火苗燃烧。
乌将军悚然一惊,立刻取出了武器,准备应对这次偷袭。
可箭显然比他速度更快。
“放!”
随着郑都尉的一声令下,带火的箭齐齐得飞掠而出!
目标便是蛮人粮草。
当火苗接触到酒液的瞬间,迅速升腾而起!
在乌将军和众多蛮人的目瞪口呆之下,装着粮草和辎重的营帐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乌将军的亲随甚至都没想过让人去救火,因为根本救不了!
他只能急急地看着乌将军:“大人,这要怎么办?要不要现在集结突围?”
可是乌将军并不蠢,他很清楚,围住他们的肯定是周人,这次的行迹败露了!
硬碰硬是一种选择,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邪门儿的酒坛子还有多少,也不知道周人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再固执下去必然得不偿失。
于是,乌将军毫不犹豫地道:“传令下去,撤,现在就撤!”
而天降大火已经让蛮人惊慌失措,甚至还有人往封建迷信上联系。
等听闻要撤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对,什么辎重什么营帐统统顾不得了,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德昌郡众人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同时也没有阻止他们逃回蛮国的道路。
只等着大火熄灭后,下去把蛮人留下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特别是乌将军留在这里的那些地图,以及地上散落的刀剑,全都敛起来,统统运回德昌郡。
而对郡内的百姓而言,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在这个夜晚,有蛮人来了又走。
等朝阳升起,便是新的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随着有人学成,仙薯也开始在之前选定的田地当中进行耕种。
整个德昌郡都在为了来年的口粮而努力,也就没有人注意,有个钟姓郎君的马车悄然离开郡城,朝着凤尾山而去。
而此时,齐国江宜郡中的裴仲文也听闻了周国发生的事情。
作为被齐王派遣到江宜郡的刺史,裴二郎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观察江宜郡郡守的动向,而是为了联系琅云仙境。
如今他并不关心蛮国和周国的摩擦,毕竟在边郡,这种事情并不新鲜。
邻国之间维持的大多是表面友情,利益一致的时候便你好我好,一旦利益分歧,那就翻脸不认,谁也不会贸然捅破窗户纸,全看各自本事。
真的让裴仲文看重的是周国的仙薯。
虽说还没有看到最终收成,但从目前得到的情况看来,显然长势喜人。
之前以为是仙境之物,产量好理所应当,可现在看到真的能被推广开来之后,裴仲文难免动了心思。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想法传信给齐王。
一则是因为齐王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有些事情可以先行决断。
二则是曾在都城为官的裴二郎很清楚,齐国与周国之间的情势可谓天差地别。
那周国基本上年均一天灾,不定时人祸,整个国家都写满了多灾多难,这也让他们把危机意识放在了首要位置。
加上刚刚遭了水灾,从周王开始,一直到平民百姓,都一心盼着可以避免饥荒,自然愿意奉上一切,只求仙人垂怜。
可是齐国不同,他们虽也是有山有水,但还是平原居多,加上土地肥沃,从不愁吃喝。
这太平日子久了,反应也会变慢,真正能做到居安思危的还是少数。
裴仲文想着,即使自己送了奏疏回去,只怕也会在朝堂上来回掰扯好一阵子,只怕是到了明年都拿不出章程。
正因如此,齐王才让他来做刺史,可以便宜行事。
于是裴仲文就决定先让人去找段郡守商讨对策。
结果等段郡守来了之后,还没等裴仲文开口,就看到对面那人先笑了起来,对着他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裴仲文一愣:“不知喜从何来?”
段郡守有些惊讶:“大人莫非不知?裴四郎君已经过了院试,更是名列院试头名案首,自然是可喜可贺。”
裴仲文则是眨眨眼睛,而后淡淡道:“我替四弟多谢郡守夸赞。”
这般心平气和的模样,却让段郡守有些意外。
毕竟在齐国,科举之事便是人生大事,若能得了好名次,那可是阖族荣光。
寻常人家得了院试案首,定然是要摆宴的,多少人考了一辈子直到头发全白也只是个童生,如今裴季尚不过是第一次应考就能夺了头名,自然是大喜之事。
偏偏眼前这位惯常对裴四郎诸多回护的裴家二郎好像完全没有多少兴奋的模样。
于是,段郡守便多问了句:“大人莫非早有预料?”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裴仲文真的点了点头:“我那弟弟得了仙人指点,方才归家应考,若求得了这般好的老师却还拿不到好名次,那便是奇事了。”
换言之,裴仲文是相信仙境的本事,也相信四弟的学习能力。
而后他的声音顿了顿:“况且我家本就不会庆祝案首之事。”
段郡守好奇:“为何?”
裴仲文平静道:“因为我兄长,我,还有三弟,均夺过案首。”
段郡守:嗯……嗯?
裴仲文:“我曾经拿了□□,乡试会试殿试皆为头名,家父也只是在家摆宴,并未大肆铺张,如今四弟还不到时候,等殿试之后再说吧。”
段郡守:……
他在边郡驻守太多年了,远离了都城,消息不灵通,使得他着实不知道都城内的行情。
虽然眼前这人心平气和,说出来的话也是陈述事实,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而裴仲文很快就转了话题:“今日找郡守来,是有正事详谈。”
段郡守立刻收敛了表情,语气也认真许多:“不知所为何事?”
裴仲文便准备将自己的想法告知。
可还没等开口,他就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身体也有些打晃。
裴仲文下意识的扶住了桌子,眉头微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最近折腾太多,休息不成,生了什么病症。
于是他便想要站直身子,叫人去找郎中来。
可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发觉段郡守也在晃悠。
或者说,是眼前的一切都在打晃……
随着博物架上的一个瓷瓶子应声落地,“哗啦”的成了碎片,裴仲文终于清醒过来。
莫非这是……地龙翻身?
裴仲文愣了一瞬,可马上摇晃就停止了。
好像刚刚的一切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但裴仲文却没有就此放下心来,眉头紧皱,面露忧色。
段郡守则是下意识的扶正了鼻梁上歪掉的眼镜,而后迅速做出了反应:“大人,这里不能呆了。”
裴仲文也点点头,立刻和他一道匆匆离开了房屋,走到了院子里。
而此时和他们有相同举动的人不少,所有人脸上都有惊疑之色。
见到段郡守前来,众人行礼,可脸上的慌张依然掩饰不住。
段郡守立刻道:“来人!去郡内各地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仲文有所猜测,现下便道:“以防不测,还是让人都从屋内出来,去往开阔地。”
段郡守闻言,眼皮一跳:“裴大人的意思是……”
裴仲文声音有些沉:“虽然齐国此前鲜少发生这等地动灾祸,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声音微顿,“若只是轻微,便不当事,但以防万一,还是多多警醒些好。”
段郡守再不犹豫,迅速叫了都尉厉韦,并且派出了郡内所有的差役,扛着铜锣出去通知各家各户出门暂避。
而郡内百姓都经历了刚刚摇晃的阶段,现下自然没有任何怨言,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就跑到开阔地呆着。
段郡守则是让人去各个村县查看。
等到天黑,厉韦急匆匆回禀:“大人,郡内除了一个修补房屋的泥瓦匠不小心跌落,受了轻伤外,其他人并无损伤。”
段郡守松了口气,一直僵直的背脊也终于松懈下来。
不过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这期间还是又发生了几次摇晃,于是便道:“还是让人都留在屋外,这个晚上警醒些。”
厉韦:“是。”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丰禾郡的郡守派了人来求助,恳请大人能够派出兵卒帮忙。”
丰禾郡和德昌郡中间还隔着两个郡,若是寻常小事,也不至于求到自己这里来。
于是段郡守眉头紧皱:“说什么?”
裴仲文则是心里一沉,跟着看了过去。
然后便听来人道:“那人说,丰禾郡内,房屋倾倒,土地开裂,”声音顿了顿,“应该是他们那里的地龙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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