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禾郡的厨艺培训很快就开始了。
一开始是在莫夫子学堂的后厨,后来看着报名的人急剧增多,就另外专门找了个院子来给他们授课。
而来报名的人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新鲜厨具和菜谱到底是哪里来的,只能看到明面上展示出来的东西。
比如菜谱来自于施家饭庄,比如厨具来自于本地铁匠铺。
至于那些调料,都是各个商队里搜罗来的,他们平民老百姓也没有那么多人脉去打听。
所以综合起来看,这就像是个突然兴办起来的古代厨艺培训学校,虽然能教授一下有用的东西,但能学到多少谁都不保证。
毕竟,菜谱可是人家施家饭庄的啊。
尤其是那些菜肴可都是读书人都赞的,好像和诗词什么的还有关系,就算没吃过,也听到过。
人家赖以生存的招牌菜,如何能随便教给外人?
但是随着培训班开课,众人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什么都教!
什么东坡肘子东坡肉,什么西湖醋鱼黄金饼,只要他们想要学,这里都会教着做!
并且不像是其他口口相传的厨师那样需要他们赌咒发誓守口如瓶,恰恰相反,授课的老师傅会告诉他们:“这些以后都会向外界开放,你们现在要尽心学,不然以后若是做得比别人差了,还是找不到营生。”
学员们面面相觑,各自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
终于还是有大胆的举手问道:“就这么教给我们了?当真不用签什么契吗?”
老师傅闻言,随口回道:“不用。”
众人不解:“这是为何?听说已经在外面要用一箱金子才能换来的菜谱,就这么和我们说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顿住了嘴巴。
因为眼前的老厨子正是施家饭庄如今的掌勺,虽说现在外面已经有不少传言,说是他们的菜谱被卖了个干净,但是风传归风传,拿到人家眼前说还是有点太扎心了。
没想到老厨子一点不生气,反倒慢悠悠的回答:“你们说的不对。”
“对对对,我们浑说……”
“不是一箱金子,而是两箱金子。”
“……???”
这话也被在门口围观的纪良听到了。
对于施家郎钓“猪”执法的行为,琅云的学生们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们可没有去管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那些黑心黑肺的家伙想要偷东西,现在只是被主人家发现了他们伸出了毛爪子,准备给他们个教训罢了,琅云这些学生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嗯,是坚决和黑恶势力斗争到底,自然会坚决维护原住民的正当防卫的权利!
只是对于这个数字,纪良还是有些惊讶的。
于是他便对着身边的林萌问道:“他怎么知道这事儿?”
林萌用手挡住嘴巴:“这位就是施家的厨子,自然知道。”
“那为什么从一箱金子变成了两箱金子?”
“施韫涨价了,用他的话说,要不是看着那些商户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的装修完店铺准备开店,他还准备再干一阵呢,这可比饭庄赚钱。”
纪良稍微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说,他拿到了钱,专门等着那些商户准备完毕,即将开业的时候,才把要全面放开厨艺培训的消息放出来对吗?”
林萌点头。
纪良小声道:“那这样一来,恐怕得有好些商户血本无归了。”
不进钱没了,新装的饭庄恐怕也要歇了。
双重打击,最为致命。
而林萌没发现纪良的深思,只管接着道:“那些钱他们也没动,一部分拿来造炊具,当教学用具,另一部分给了庄郡守,让他给仙庙里添置东西。”
纪良又眨眨眼。
即双重打击之后,又来了双重讨好?
这一进一出,看起来是不赚,可是实际上,施家一分钱没花,就又打击了黑心的,立了威,又给仙境和庄郡守都卖了好。
这是光明正大的借花献佛,谁也挑不出错处。
所以说,论精明,谁能干的过商人呢?
无论古今中外,搞资本的最懂微操。
而此时,在教室里,老师傅已经开始演示厨具的使用方法了。
因着以前齐国并没有炒锅,现在这些人既然想要学正经手艺,那就先从颠勺练起。
铁锅装沙子,站着颠,谁也别松懈。
不过老师傅的动作到底有些僵硬,林萌便道:“我去帮个忙吧。”
说着,推门进屋。
纪良虽然知道丰禾郡的人对琅云已经有种盲目崇拜,但是他还是不放心让学姐一个人过去,急忙忙跟上。
而琅云的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形象都和原住民有很大不同,这会儿他们立刻站起身来,有些惊慌的对着仙人行礼。
林萌笑了笑,对着他们点点头,并没有太多客套,直接进入正题:“既然要当厨子,先要学会颠勺,至于这颠勺的办法,仔细看好。”
说着,就拿过了炒勺。
纪良见状吓了一跳,想要过去帮忙。
毕竟这锅子里可是装了大半锅的沙土,一看就沉得很,自家学姐纤纤细细的,如何能……
“刷啦!”
下一秒,就看到林萌已经把锅里面的沙子给抖出了花儿!
瞧着自家学姐拿着铁锅,行云流水的颠着沙子,纪良目瞪口呆。
他的眼睛在林萌看似纤细的胳膊上转了一圈儿,又看了看自己的。
原来,干厨师的,这么牛批么?
比不了比不了。
自己还想保护人家呢……恐怕真出了事儿,还要学姐保护自己!
果然下山之前,学生会叮嘱的特别对――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专业!
而美食传播的道路上,永远不只有一种选择。
特别是在卫国钟尧的商队来了之后,带来了周国德昌郡的各种调味料,特别是辣椒,直接给丰禾郡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就有专门的小吃培训班开课了。
王大就报名了这个。
他之所以来,便是因为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住。
说起来,他是炭笔“设计师”王安的父亲,是砂石场小组长王二的哥哥,家里还挂着庄郡守赐下的牌匾,无论如何都不愁吃穿。
可是王大就是闲不下来。
之前在乡下的时候,种种田,养养花,虽然辛劳,但也有趣。
可现在到了城里,住在独门独院的房子里,即使吃穿用度都好了好几个档次,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聊。
总想干点什么才好。
但他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有学业,兄弟一家也天天忙,老父老母年事已高,需要清净,自己总不能去扰着他们。
于是王大索性就去报了个班。
看来看去,他选择了这个新开的小吃课程。
并不像是那些正经厨子似的,要天天颠勺颠的鬼哭狼嚎,他们这里更面向大众。
用琅云的话说,就是将街头美食传播出去,进而给原住民带动更多的就业机会,将夜市文化搞起来!
四舍五入,脱贫致富!
那么就意味着,来学的多是普通人,也就不需要太多基本功,操作也更简单。
王大不善言辞,但是做事认真,算得上是班里的勤奋生。
而有勤奋的,就有懈怠的。
便有个与王大年龄相仿的便是学得有一搭无一搭。
这天是王大与他搭档,两人要合力学会油泼辣子的做法,但最终只有王大一个人在磨辣子,调配料,这人就只是闲着。
王大就找到了他,认真道:“你当真不想学?”
这人闻言,先是摇头,然后就打量了王大一番。
虽说王大的儿子兄弟都有出息,可他简朴惯了,穿着的也都是早就习惯的衣裳,并没有什么变化,加上长年累月忙农事,脸晒黑,手长茧,说话还有口音,完全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乡下来的。
于是,这人就起了炫耀的心思。
有这种心思也不奇怪,毕竟快过年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表演时间到,那么如何炫耀自己这一年的所得就成了一门扎根于普罗大众中的学问。
不用学习,在实践中就能积攒经验。
凡尔赛之事自古有之。
这会儿他就对着王大道:“我不急着学,毕竟我也不着急摆摊子赚钱。”
本以为王大会问缘由,可得到的就只有一声:“哦。”
这人一愣,然后就觉得王大不够配合。
但是既然话说出口,那就一定要秀一秀才能行,必然憋得慌。
于是他就换了种方式得意道:“我儿子如今在学堂里读书,得了好些夸奖,”末了还似乎很友善的问,“老哥的孩子呢,怎么一直没见?”
王大老实道:“他忙。”
“可识字?”
“认识点儿吧,我没问过。”
“那可赚钱了?”说着,他自问自答,“我家那孩子已经进了厂子,开始给家里赚银钱,我和他娘都说不要,可他非要给我们哩。”
王大先是真心实意的说了句:“那你孩子很孝顺,你是个有福气的。”然后就说起了自家孩子,“我家那娃娃倒是会做些木匠活儿,赚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没细问过,我和他商量着,他的那些银钱不要尽数给我,让他先紧着自己。”
努力想要秀一秀的人便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老哥你也别太好说话,这孩子得管,不然心野了就管不成了。”
王大倒是很笃定:“我家那几个小子不敢的。”
这人就笑,似乎有种“你怎么不听我劝”的无奈,但是眼睛里却是漫不经心,显然觉得这样脾气的爹,也就是个庄稼汉,管教不出什么出息儿子。
而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众人看去,就瞧见是个少年郎站在门口。
立刻有人认出来:“是炭笔厂的王管事!”
众人都是一惊。
炭笔厂他们可是知道的,在几个开工的厂子里,这家很是紧俏。
因为进去的多是要做精细活儿,组装炭笔,就算升不了职加不了薪,多少也算门手艺。
而且丰禾郡从来没有禁止过家庭手工作坊,他们学会了,出来自己做也是能行的。
没想到现在学个厨艺,居然能看到炭笔厂的管事。
还是这么年轻的管事!
于是,不少人都面露惊讶,小声嘟囔:“他来做什么?”
刚刚还在秀的飞起的男人突然道:“怕不是来寻我的?我儿子就在炭笔厂做事。”
一句话,引来了一众艳羡。
而男人虽然又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孩子做了什么错事,可现在还是隐约的得意起来。
也就没看到一旁的王大欲言又止的神情。
然后,就瞧见年轻的管事朝着屋子里看了看,很快就锁定了方向,带着微笑走了过来。
果然是朝着这边来的!
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让出了道路,眼睛跟着年轻人一路。
男人更是迎上去,想要说话。
没想到年轻管事越过了他,转而一把扶住了王大,轻声道:“爹怎么来这里上课了都没告诉我一声?”
此话一出,场面安静,落针可闻。
王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露莫名。
王大则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操着带着口音的声音说道:“没事儿,就是闲得慌,随便学学。”
“那爹想要摆摊子吗?”
“可以试试。”
“那孩儿去安排,爹爹放心。”
这父子两个说话的时候旁若无人,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儿,没必要避着人。
可是别人却不这么看。
合着,这就是你儿子?
你那个不知道识不识字的、只会点木匠活儿、没赚什么钱的,儿子?
倒也不能说哪里不对,也不至于毫不相干,但串起来看就离谱!
还有,莫非是他们落伍了?
现在农村对孩子的要求这么高了吗!
至于刚刚秀来秀去的男人,早就红着脸躲到一旁,不露面了。
但是王安却没有看旁人,和王大说了几句之后就去操持着新摊子的事儿了。
施家饭庄那边也没闲着,陆陆续续的推出了不少菜。
因着不用勾着人买菜谱,这些菜出的很顺畅,名声也渐渐传开,不少人夸赞。
但终究还是慢了些。
施韫总想着,要想个办法,把这种佳肴的名声尽快打响。
不然仅靠着这么一件饭庄还是慢了些。
而就在此时,正有一位远近闻名的名厨曾尹在赶来的路上。
他坐在马车上,紧紧地拢住了身上披着的厚实斗篷,分明畏寒,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撩开马车的帘子要往外头看。
如今,他们已经能远远瞧见丰禾郡的城门了。
虽说眼瞅着就要过年,但丰禾郡内外并没有寂静下来,反倒越发热闹。
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好像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家似的,个顶个的都想要尽快抢占市场。
相比较于那些拉着货的商队队伍,曾尹一行人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曾尹如今三十出头,年纪不大,但却颇有盛名。
他所在的曾家在齐国也是出名的。
按理说,齐国这样按照士农工商排位的国家,手艺人的地位不会太高,庖厨之事更是上不得台面。
但是各行各业都有例外,只要做到顶尖,那都是很紧俏的。
曾家便是个中翘楚。
祖上出过好几位御厨,手艺自是没得挑。
曾尹年纪不大,但是天赋很好,辈分也高,如今跟随他来的便都是曾家的学徒,论起来,基本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比如现在身边坐着的,就是他的徒弟,但是比他还大好几岁。
不过这一行,论辈分,不论年纪。
于是徒弟先是行了一礼,才说道:“师父,如今还在腊月里,天气寒凉,您身子本就畏寒,可别随便撩帘子才好,免得过了寒气。”
于是曾尹也没坚持,只管撂下了厚厚的帘子,又紧了紧怀中的暖炉,这才道:“我瞧着这里繁华,当真是之前地动了的丰禾郡?”
徒弟点点头,面露感慨:“我之前也不信,还专门派人来打听过,说是这里得到了仙人点化,突然精通了造桥铺路、造笔造纸之术,而且行动力惊人,说建起来就建起来,连王上都赐下了匾额以示嘉奖。”
曾尹对于丰禾郡被仙人青睐之事也有所耳闻,便点点头道:“如此看来,这里的郡守也是厉害的。”
徒弟不解:“与郡守有何关系?”
曾尹笑道:“你想想看,这大齐有多少郡县?往外面数,还有周国,卫国,蛮国,零星小国海外番邦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偏就是这丰禾郡能得了仙境这般多的点拨?”
“许是他们之前地动,过于艰难,仙人才伸出援手?”
“那周国年年天灾,也就只有一个德昌郡能与琅云仙境有关罢了。”
“还望师父解惑。”
曾尹的指尖敲了敲暖炉,轻声道:“这丰禾郡内,似乎是建了仙庙的,而建了仙庙,就证明了百姓虔诚,对仙人深信不疑,仙人自然会维护他的信徒。”
徒弟没想到这层,如今听来,只觉得格外有道理。
现在齐国人信什么的都有,但别管信什么,所求的不过就是保佑。
为了求来庇佑,日日上香,香油钱也是少不了的。
那现在琅云在丰禾郡有了仙庙,这不就说明,这里信徒遍地么?
仙境不说处处庇护,起码也会对这里高看一眼……
想到这里,徒弟突然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财富密码。
可是很快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动,闪过一丝愤愤不平:“但无论如何,这里的人也过于嚣张了些。”
曾尹看他:“怎么了?”
“就说那施家,不过是个有点钱的商贾之家,开了个饭庄也没什么,但非要吹嘘他们的菜肴是天下第一!”
听了这话,曾尹不由得笑起来:“别浑说,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好像不是施家饭庄自己说的,明明是去那里的食客传出来的。”
徒弟却依然面露恼意:“论炖肉煮肉之法,谁能比得过曾家?之前我让人带回来的东坡肉也没多好吃。”
虽然曾尹也对这个新晋的天下第一不甚同意,可他还是颇为公正:“咱们离得远,要走上两天的路程,肉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冷透了,还撒了汤,回锅了怕也只能品出十之三四的滋味,就这么说不当吃倒也不恰当。”
徒弟应了一声,可心里还是想着,等下定要跟随一同去那施家饭庄,亲眼瞧瞧所谓的天下第一是个什么模样。
若是名不副实,定要戳破他们的幌子才是。
曾尹却没想那么许多,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尝个新鲜,如今看着丰禾郡繁华,便更加跃跃欲试。
坐在马车里实在无趣,便偷看了自家徒弟两眼,发觉这人没反应,他才小心翼翼的又把帘子掀了个缝儿,往外观瞧。
也就是这一次,一道异香顺着风就钻了进来。
这味道怪怪的,之前从未闻到过,一开始有些呛得慌,曾尹被弄的打了个喷嚏,但很快就闻出其中的与众不同。
有肉香,有菜香,想来这是饭食香气。
作为名厨,他的味觉很好,吃一口,就能分辨出用了什么调料。
嗅觉也好,能识别出许多种香料。
而这次明显不是他之前闻到过的任何一种!
曾尹眼睛发亮,直接拍了拍车舆壁:“停下,我要下车!”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城门,马车停在了丰禾郡的主街上。
旁边正巧是王大的摊子。
在培训班里,王大是头一个出摊儿的。
原因无它,学会的不少,但是能迅速掏钱买下合适炊具,还能租的了摊子的却不多。
原本王大是没想这么早忙活的,但是因着快过年了,丰禾郡内来往的商队众多,要吃饭的嘴就多,正是大好时候。
于是,王大就带着自家媳妇一道去摆摊了。
串串香。
小吃食谱中的一个,只要做好调味,材料新鲜,就能摆摊子了。
好巧不巧,还没来几天,就碰上了前来“挑战”的曾尹和他的学徒们。
而一开始王大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毕竟现在的丰禾郡实在是人太多,他的摊子又是街上难得的小吃摊,不少人都带着好奇或者是果腹的心思来的。
特别是那些路过的客商,身上带着的多是干巴巴的馒头饼子之类的,条件好了揣块酱肉,但是这样的寒冬里也早早就冷了,而能吃一碗热乎辛辣的,着实是享受。
不说旁的,单单是这辣子,什么都不放,直接抹在饼子上都好吃!
这让王大的生意极好,一直是忙碌着的,自然无暇去管谁来了谁走了。
等曾尹带着人过来时,他也只是随便瞟了一眼,然后就指着锅子道:“荤的三文一串,素的两文一串,小料在旁边,选好了给我。”
而这个价格有些出乎几人的预料。
如今一个包子不过三文,还是肉包。
结果现在这一小串便要三两文?
着实贵了些吧……
但是看看这里的客流量,三教九流都有,瞧着都没什么异议,他们也说不出贵字。
曾尹便好奇的探了探头,一边看着锅子里煮着的食材,一边看着小料。
徒弟问道:“师父可想品尝?”
曾尹想答应,但到底还是轻轻摇头:“还是罢了,我不太爱吃这样胡乱炖煮的东西,瞧着不雅了些。”
话虽如此,他的眼睛却还是止不住看。
尤其是小料中,有一个红彤彤的,飘着一层红油,怎么看怎么鲜亮。
但他正要问,却看到一直跟着自己的徒弟正在瞪眼,只听他对着王大道:“这位老丈,虽说你这里食客多,但是名字也不能随便起吧。”
王大听了这话,才抽空看向他:“客人这是何意?”
徒弟就昂头看着小推车旁边悬着的布招,把上面的字念出来:“就是这个,‘齐国第一串串香’,实在不妥。”
说着,他还扭头看曾尹。
曾名厨对自家徒弟给予了支持:“确实不合适。”
倒是王大面露不解:“怎么了?”
许是一直记着施家饭庄的那个天下第一,现在瞧见个齐国第一,徒弟也觉得气闷,便道:“这口气实在是大了些,按着咱们起过律法,经商坐贾打招牌都是不能过于夸大其词,老丈还是换个,不然怕是要吃官司。”
他觉得自己已经耐着脾气好言相劝,却没想到王大半点不领情,反倒一脸认真的告诉他:“我这还是往小了写的。”
“……什么?”
“就是说,按着我家儿子的意思,其实完全可以写‘天下第一串串香’的。”
徒弟只觉得青筋直跳。
又是天下第一……
你们丰禾郡的人是不是有天下第一成|瘾症!
但这时候就听王大带着乡音的声音传来:“因为齐国目前就我一处卖这个的,再找也别无分号,放眼整个天下,估计也就我这一家,自然是第一。”
徒弟:……
合着这个意思是,比赛里就你一个选手,自然可以自己给自己颁第一呗?
听着合情合理,感觉有理有据。
就你一个,你不第一谁第一……
徒弟只觉得眼皮直跳,突然意识到,那施家饭庄怕也是如此。
于是他就迫切的想要去那施家饭庄看看,到底那招牌菜有多好吃!
可是还没等他离开,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人拽住了。
回头,是个年轻的小徒孙。
他便问道:“怎么了?”
徒孙小声说:“郎君还没走,咱们也不能走。”
徒弟这才脑袋清明些,赶忙朝着两边看,嘴里问道:“师父呢,师父在何处?”
“吃东西呢。”
徒弟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刚刚师父还说不雅的。”
还没等徒孙回答,就听到了曾尹的声音传来:“老丈,再给我来十串……不,二十串!”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便瞧见他们向来精细的郎君,正坐在矮矮的凳子上,左手三串右手五串,吃得正香。
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