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亚兰依依惜别。
亚兰总爱搞这类煸情场面。
她说这样好,人显得还年轻,说明还有心情,人还活着,哪怕明知道假装,是演戏,也要进入角色,要像演话剧、情节剧那样表情丰富,语声颤抖,四目深情,举手投足则要尽量芭蕾。
我知道她意思,也懂得她心情,所以尽量配合她。
她送我到机场,特意化了妆,穿身漂亮衣服。自她当老妈子之后从未这样妆扮过。只可惜,无论怎么妆扮,也抹不去脸上刻着的老字,让人多生几分感慨。
二十年前,同样是她机场送我出国,那打扮、那表情、那神态,简直雍容华贵……
她这身打扮还是把儿媳妇震惊到了。
“妈打扮起来真有气质,完全变了个人!”
儿子一旁骄傲地说,“妈年轻时可是学院里头一号大美人!”
离别时,亚兰紧紧拥抱我,眼中盈泪。
儿媳妇感动得哭起来。
我想,这场戏亚兰一定满意。
果然,上飞机,还未被通知关闭手机前,看到亚兰发来微信:演得真棒!
飞机起飞,进入半睡眠状态,脑里盘算“工作打算”和“工作计划”,由于情况不明,状态不清,只能天马行空地瞎想。
不过,建立危机工作体系多少有谱,至少应该先把当前人类面临的危机分分类吧。好在这是我近年研究课题,很快上手没问题。
飞了近十二个小时,这边傍晚上飞机,那边日内瓦下飞机,天刚麻麻亮。
琼斯教授亲自接机。他长相没变,只是比之前老了很多。
我有个发现,人一旦退休,会在退休的头一两年出现快速崩塌式衰老现象,之后才会进入“缓慢衰老期”。
他眼镜没换,还戴那副标志性黑框大眼镜,满脸修得齐整的大胡子,我一直奇怪,他是正统法国人,为何搞副阿拉伯式大串连胡须。我俩热烈握手拥抱,他还用他那粗硬的胡茬在我两边脸颊各扎一下,这种时候我通常都不敢动,怕被他胡须把脸皮划伤。
仪式结束,他转身把一位年轻小伙介绍给我,叫比尔,德国人,柏林大学国际政治系博士毕业。比尔挺帅,不过身为博士没戴眼镜,让我担心他学识成色。
比尔比我高半头,亚麻头发。他主动帮我拿行李。我的两个大旅行箱鼓鼓囊囊非常重,除了书、资料,还有很多衣服,全是亚兰为我准备的。
出了机场大厅,我向琼斯和比尔抱歉,“为了接我,害你们一大早起来,没能很好休息。”
琼斯笑着说,“为了迎接你这位贵人加老朋友,辛苦点不算什么。”
“我一直非常期待能与你一起工作。”
“我有同感。因为我感觉你性格不像中国人,有点偏西方。”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们一样直率,不那么含蓄。而且有话敢说,没有太多顾忌。”
“我认为你们西方人比起我们中国人来更多偏见。”
“哦?”
“因为你们喜欢给某些人画上固有颜色,好像只要是某国人某种人就必定是某类人。其实我们东方人比如中国人也有很多不同类型人,有的直率,有的含蓄,有急性子,也有慢性子……”
“同样有好人有坏人……”
“是啊,不能因为我是中国人就把我当然地想像成为某种人。”
“是啊,我们法国人中也有非常含蓄的。”
一路说笑,来到停车场。比尔把行李放进车后备箱,把车开出来,我和琼斯一起坐上后排,一溜烟开上路。
“我为你安排了住处。就住我们这家国际组织统一为工作人员包租的公寓楼。咱俩住得不远。比尔也住那里。”
“这样好,没事时可以经常联络,有事可以随时向您请教。还可以和比尔讨论。”
没多会儿,到了住处。公寓楼不大,有十二层高,外墙涂成赭黄色,传统欧式建筑。
“咱们国际问题研究会的人都住这里吗?”我问。
“是的。绝大部分住这里,还没住满,不过快了。”
“我感觉你这在招兵买马呀。”
“你知道的,我们这种组织比较松散,人员变动很大,来来去去很平常。”
我住六楼,两个大箱子在房间放好,琼斯把房间钥匙交给我,让我先休息,我说不用,还是先熟悉一下办公环境。于是大家下楼,先到公寓楼下面的公寓专设小餐厅吃早餐。然后开车直接去国际问题研究会办公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