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沉闷的八月,毒辣的日头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由远及近,黑压的乌云,以及翻滚不断的轰隆声。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快跑,快跑,快……”
“啊……!妈妈……”
“它们来了,救命呀,救命,救……”
“不!”
……
慌乱的呼喊,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天际。
猩红血雾弥漫天地,浓郁的铁锈腥味夹杂在空气中久久挥之不去。
满目望去,原本干净宽广的柏油路此刻是狼藉一片,宛若小孩恶作剧的油画,又脏又乱。
凌乱不堪,空无一人,偌大的城镇竟萧条凋败至此。
“啊!它们追上来了!”
一阵杀猪般的惨嚎再次从不远处传来。
慌张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一群衣衫褴褛,老少皆存的队伍急匆匆奔来。
面容污秽看不清模样,大多步履蹒跚,有的身上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及血污。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朝后望去的目光,惊恐,害怕,胆寒……
“方君,那孩子,是,是个拖累,快,快把他扔了。”急促的呼喊自领头那名壮年男子口中传来。
落在最后的一莫约三十几岁的女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几乎看不清的眉目满是纠结与挣扎,背上乖巧不语,高烧未退的十七岁少年——是她的亲骨肉!
这,这教她如何舍得。
“可……”
“吼……”
方君话未出口,仿若近在咫尺的野性可怖嚎叫便打断了她,亦打断了她的犹豫。
毛骨悚然,前方的几人显然被吓得不轻,哀嚎着加快了步伐。
“不!”感受到危险,方君凄厉的尖叫,脑子一片空白。
来不及细想,方才还犹豫不决,此刻求生的本能就驱使她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中的亲骨肉。
被摔落在地的疼痛冲击了后背的神经,受病痛折磨的少年虚弱地睁开双眼。
然而留给他的,却只是一群人不断远离的背影,以及母亲毅然决然的脚步,最后都消失在茫茫血雾中。
少年顿时慌了,心中生出无限恐慌,颤抖的嘴唇绝望地嘟囔着“妈妈“,眼泪不自觉地溢出眼眶。
原本的意识不清的大脑在此刻无比清醒,清醒得他仿佛能听到身后那群畜生的咆哮。
是的,没有人样,没有人性,只会吃人,那是一群丧尸!
封初九羸弱身躯不自觉地颤抖,他想跑,可持续的高烧已消磨掉他所有的体力。甚至连站起来,都不可能。
突然视野中多出一只手,一只糜烂,散发着恶臭的手。不见皮肉,余留下的是森森白骨及尖利的指甲。
冰凉似蝮蛇的触感抚上左脸,封初九只觉恶心。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狠狠地甩掉脸上的爪子。
此番举动仿佛惹怒了爪子的主人,血肉模糊的骷髅头狰狞地张出一口阴牙,使劲咬上了他的脖颈,毫不费力地斯拉一大块皮肉。
“啊……”
疼痛袭来,封初九青筋凸起,赤红双目,他发狠似地握起拳头揍过去。丧尸被打出去,它的手骨也瞬间骨折。
可它似乎没有知觉,疯狂地大叫着又冲了过来。
封初九心头生出巨大的无力之感。
不,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黑云压近,轰鸣声在头顶天空爆开,暴风雨降临。
然随风雨而来的是更多丧尸。
它们踏着血渍染红的大地,甩着一节节露出的肠子,歪歪扭扭地朝封初九走来。
腐臭气息萦绕身畔,封初九感到绝望,他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甚至连痛叫都没办法了。
死神的镰刀伴着丧尸兴奋的嚎叫来临了。
身体各处的疼痛蔓延到极限,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腹脏被扯出。
冰冷的雨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封初九眼前逐渐模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视线里忽然多出一抹纤弱身影。
黑伞青衣,男声悠悠叹道:“众叛亲离呀……”
“救……我……”
2040年,丧尸席卷地球,人类末世来临。
是夜,暴雨后的惨白月光映照大地。殷红的血迹,咆哮的丧尸都为这个盛夏的夜晚增添了不安的因子。
城郊外一个临近马路的破落村庄,一支车队在此休整过夜。
或许受闷热的天气的影响,这支队伍并没看起来那么和谐。
“为什么要救他?这家伙被那群怪物咬过!”
“没错,没错,快把他杀了,快杀了!不然,又会像晓慧姐一样,一样……”
“那么多血,指不定会招来丧尸,到时候……”
“都给老子闭嘴!哭你个奶奶的,想把那群畜生招来吗?老子乐意怎么着,干你们屁事!”粗鄙的言语瞬间骇住了一干人,气氛沉默下来。
吵,好吵哇……
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大喝通通钻入耳中,封初九只觉头痛欲裂,忍不住皱眉。
细微的动作被向来心细女人看在眼里,不由出声喊道:“他好像醒了?”
“操,他妈的终于醒了!”
那男人听到声响,当即转身,朝着封初九的手臂毫不留情地踢了一重脚。
“妈的,醒了就给老子起来!”
手臂非比寻常的疼痛,教他陡然清醒,猛的睁开眼,下意识地往旁边滚了一圈,恰恰躲过男人的第二脚。
踢空的男人脸色黑了几分,“这么精神,老子看你刚刚是在装死吧!”
封初九扶额坐起,晕沉地扫视四周。
漆黑的夜色借着莹白月光,隐约可见不远处相互拥抱、兀自哭泣的三个女子,以及一个身形瘦高跟长竹竿似的男子。
“喂,小子。”
他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发声处。
一魁梧男子露出狰狞的笑容,“小子,你呢是老子捡回来的。作为救命恩人,从今儿起,老子让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没错,”长竹竿一听,谄媚的附和,“彪哥说得都是对的。”
被拍马屁的彪哥很是高兴,“小子别说彪哥我不公正,大家都守着你睡了这么久,今晚就由你来守夜。”
话毕,打了个呵欠,又朝那堆莺莺燕燕谩骂几句,满意地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而封初九一直未有搭话,现在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没办法思考。
记得他被丧尸抓住,按理已经死了,可……
他仔细得检查了全身上下,并无任何伤口,若非身上黏糊的积血,怕是以为不过梦一场。
不过毫发无伤又如何可能,太多的疑惑与不解,封初九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难道是重生,或者穿越了?
心头忽然生出的念头又被他一瞬间否决,天方夜谭,那种仅在小说里出现的东西又如何能当真。
话虽这样说,但事情过于玄乎,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
镜子,镜子,能找到一面镜子,就能证实他的猜想是否正确,他究竟是活着的,或许已经死了?
这支车队看起来很疲惫,也很诡异。
明明不过几分钟,众人便酣睡入梦,寂静的四周只有如雷的鼻鼾不绝于耳。
封初九晃晃地站起身,朝马路上停靠的那辆面包车走去。
大抵是怕丧尸发现,整个车队竟连丁点灯光都没用上。
周围如墨的夜色,加之较远的距离都为他添了不少困难。
却不想身体极其轻巧,似脚底生风般,几息之间便来到车旁。
身体的异常再次敲醒了警钟,方才也是,脑袋晕沉竟能灵活的躲避了那大汉的一脚。
本以为是偶然,如今想来怕是没这么简单。
思索至此,他拧了拧眉头,借着月色,朝面包车的后视镜望去。
不出意外,脏乱的血污下果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总算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嘲笑自己。果然是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神智都不清了。
既然这样,那他又是怎么毫发无伤地活下来的,或者是这群人救了他?
不不不,他们若是有这等能力,那丧尸病毒也不至于让人闻风丧胆。
难道是晕倒前看到的那个人影?
封初九心头微动,那个人,他是谁……
心中的思量尚未结束,封初九一抬头,呆住了。
他目光紧紧锁住后视镜,应该说是后视镜里出现在他身后的那张脸,那张布满腐肉的脸。
突然出现在距离面包车后尾不过一米的地方,那是一只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