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宫,萧相在偏殿候着,见是皇上回了,行了礼便急道:“皇上不可让锦王去阳州!”
萧瑜见皇上不语,他便是跪下道:“哪怕皇上说老臣固执也罢,迂腐也罢,此事老臣望皇上三思啊。”
他扶着萧瑜起身,又赐了座,“萧相何故如此忧心,朕让锦王去阳州,不过是想给他些事做,为何这也不可。”
他同皇上一并坐着,身上便是别扭,起身才道:“老臣是怕皇上动了别的心思。”
“萧相如今同朕生分了,坐下罢。”
萧瑜擦了汗,勉强坐了下来,心下不解,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往日在朝上,也不见皇上待他这般耐心。
他缓缓开口,“萧相可知北边是何打算。”萧瑜道:“老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无非是两样打算,一来是战,二来是和。他们往义州派兵,如此明显的举动,反倒不可信。朕让锦王前去,便是将计就计。”
萧瑜便又坐不住了,“皇上所言极是。”
见这老顽固,当真是坐不下去,他便也起了身,“萧相可还要阻拦。”
萧瑜直道:“一切以皇上所言便是。”
他微微点了头,萧瑜说罢,心下竟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他亲自送萧瑜出了明正宫,宫门外,萧瑜欲言又止,“萧相可还有话。”
萧瑜面上略露了笑,很是难为情,“老臣能否见和妃娘娘一面?”
他笑道:“她早就念着萧相,待朕去问过她,寻个时日便可。”
萧瑜心下已是感激不尽,小妹能得皇上如此喜爱,是她的福气,更是萧家的福气。
君臣别后,他依旧往和鸾宫来,自打她搬了进来,他已然将和鸾宫当做了寝宫。见他回来了,她上前问着,“可是生气了。”
“你瞧朕是生气的样子么。”
“不是。”
进了里屋,他才道:“你过来,朕有话同你说。”
她挪着步子过来了,小声道:“皇上有话,尽管张口就是。”
他牵着她的手,“萧相方才问朕,能否让他同和妃娘娘见上一面。”见她脸上笑开了,“当真?”
“嗯,你拿个日子。还有,你要如何谢朕。”将她束缚在身前。她拗不过他,只好道:“皇上可有想要的东西。”
说到此,他便不满了起来,“你给绿绮那丫头做了衣裳。”
“对呀。皇上莫不是吃醋了..”她便笑意更甚。
“朕也要。”
“皇上何时缺过衣裳..”不等她说罢,他便黑了脸,她却不怕了。
“知道了。”
说罢,她蹭进他的怀中,他低声道:“雪儿。”那是他头一回叫着她的名字,她应着他,两人低笑着,久久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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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瑜得了旨意,待下了朝,便往和鸾宫去。
宫外早有小太监在候,待他进了宫门,瞧见了宫内景致,萧瑜心下连连赞叹,早就听说和鸾宫实属后宫奢华之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虽是当朝丞相,到底还要顾着规矩,匆匆掠过一眼,他便低头进了屋去,屋内有纱帘相隔,他行了礼,她道:“父亲快快起身。”
萧瑜起身,站了一旁,一时眼中已是泛了泪。心下万般对小妹的亏欠,今日一见,早已酸楚难耐。
是他推着小妹入了宫,是他让小妹受了苦,心中这样想着,早已落了泪。
她何曾埋怨过爹爹,见爹爹如此,便也流了泪。父女两人隔着帘子,心下百感交缠,到底是血浓于水,她道:“爹爹放心,我在宫里很好。”
“小妹,是爹爹不该..”
她掀了帘子出来,“爹爹莫要埋怨自己。”
萧瑜做梦都想看看她,这样见了面,只见女儿如今清瘦的厉害。那些在岛上的日子,她一人不知是如何扛了下来,心下又添难过。
“小妹,你受苦了。”
她拿了帕子,抹去了眼泪,“如今皇上待我很好,爹爹应该高兴才是。”
萧瑜才道:“是,皇上待你的心思,爹爹能瞧出来。”听爹爹说得直白,她稍稍红了脸。
“既然爹爹能瞧出皇上待女儿的心思,为何瞧不出皇上待您的心思。”
萧瑜略有所思,她接着道:“朝堂上的事情,女儿不懂,女儿只知道,皇上他呀待爹爹很好呢。”
萧瑜听女儿这般劝解着他,自是羞愧难当。方才是因父女相见落泪,这会儿听女儿这般说着,又因自责,心中酸楚更甚。
她朝着里屋悄悄瞄了一眼,扭过头来问道:“爹爹心中对皇上可有要说的呢?”
萧瑜擦了泪,又叹了口气,良久后才道:“是爹爹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只要爹爹能够明白过来,还不晚。”
不晚么,他做了太多的错事,皇上岂会原谅他,他心下不是滋味。她见里屋有了声响,见他出了来,“皇上。”
萧瑜闻声,皇上竟也在此,他跪地悔恨道:“老臣有罪!”
方才的话,他都听清了。
“萧相何罪之有,若说起来,朕恐怕也有不当之处。”
萧瑜本是他的先生,这样深的情分,却让两人互相生了埋怨。念及往日,他也有些愧疚。
她在旁笑道:“你和爹爹,这算是和好了。”
萧瑜瞪了她一眼,同往日在家中一般。“小妹,又没了规矩!”
她便不吭了,躲在他身后。他替她说话,“朕许她没规矩。”
“这丫头从小便是顽皮,皇上不可事事由着她!”萧瑜气道。
“萧相尽管放心,朕会管教她。”
将她从身后,捉了出来。“萧相说的很是,往后面上的规矩要到,否则如何能统摄后宫。”
她并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应了个“是。”萧瑜在旁却是听懂了。
待他回了府,仍未能缓过劲来。他直到今日才知,皇上待小妹到底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