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这种可能!”米佳慧此刻的神情是难得的正经,“所以我去煎药那边盯着,而你嘛,就待在这儿看好你的心上人即可!”
心……心上人?
陶沝脸颊又是一热,还没来得及说话,米佳慧那厢已拿着药方信步走出殿去,打着四阿哥刚才吩咐她亲自抓药煎药的名号积极准备各种药材去了,而陶沝则被独自留在了西次间里。
冰袋并没能立即帮助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降温,于是在等了一段时间之后,陶沝又照米佳慧的方法尝试用酒混合温水给对方擦身——
“我有一颗红豆,带着相思几斗,愿付晚风吹去,吹向伊人心头……”
她的嘴里轻轻哼着一首老歌,是电影《一颗红豆》的主题曲,虽然她并不怎么喜欢这部电影,但这首歌却是陶妈妈很喜欢的,以往每每做家务时都会哼唱,所以她也跟着学会了——
“我有一颗红豆,带着诗情万首,愿付夜莺衔去,衔给伊人相守……”
唱到一半,陶沝突然停住了手上擦拭的动作,眉心也不自觉得一跳,因为刚擦到太子左手腕处,当衣袖被拉起时,一条熟悉的链子从里面滑了出来,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条银制的十字架项链,项坠上镶满了碎钻,流转着迷离闪烁的光晕。
有那么一瞬间,陶沝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这条银色手链,不,应该说是项链,就跟师兄当初送给她的那条一模,她很想骗自己说这条项链只是相似而已,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式和镶嵌在挂坠上的点点碎钻,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她原先的那条项链,因为以现在这个朝代的技术,是做不出这样的钻石的。
只是,这条被她丢失的项链,为什么会戴在他的手腕上?!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在郊外那座小山坡下,这条项链发出那道耀眼白光之后,她就昏迷了,直至苏醒,她身上已经没了这条项链,她一直以为项链是完成使命后消失不见了,亦或是留在了原先衾遥的那具身子上,却没想到,项链竟然是在这位太子殿下手里?!
难道说,他当年也去了她消失的那个小山坡,所以才捡到了这条项链?亦或是,别人给他的?譬如,当年那个副都统朴湛?
因为如果没有人领路,她觉得他不一定能找到她当初“丧命”的小山坡,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当初是否也看到了倾城或者她的“尸体”?!
不过她记得在热河行宫的那晚,他曾说过相信她一定没有死,而且那个占据她原来身子的冒牌衾遥眼下也已经出现在了九九身边,这说明她的身子当时并没有留在原地,倾城应该也没有,否则以他的性格,应该是会把倾城的尸体带回来,并借机打压衾璇等人的……
陶沝定定地盯着那条十字架项链发呆——
她记得当日师兄的那个小徒弟陶然曾对她说过,这条丢失的项链是在有缘人的手里,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有缘人竟然会是他……那么,如果她拿着这条项链去问那个小徒弟,是不是就可以知晓当日被对方刻意保留的、师兄所说的第三句话了?
指尖下意识地抚上了那条十字架项链,刹那间,有一道诡异的银色光芒突兀闪烁,但转眼即逝,陶沝愣了愣,觉得自己定是眼花了。
正当她打算将那条项链从某位太子殿下的手腕上解下时,米佳慧的声音突然再度从身后方传来——
“小桃子,药已经熬好了哦!”
陶沝嘴角一抽,手上也停止了动作,直接转过头去冲对方吹胡子瞪眼:“你刚才叫我什么?”
“嘿嘿,就是小桃子啊——”米佳慧这会子笑得一脸暧昧,语气也是理直气壮。“反正我比你大了五个月,而且你现在的名字里面也有一个桃字……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称呼很萌萌哒吗?”
“……”见她笑得这么欠揍,陶沝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应该再向四四大人据理力争一下,就算叫郑春华也比叫现在这个名字强!
米佳慧显然猜不到她内心的这点小九九,径自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床前,不过在看清陶沝此刻的姿势时,她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表情也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他,也不用趁这个时候爬到床上去诱惑人家吧?再说,人家现在根本就烧得正迷糊的时候,你就算诱惑也没是没有用的……”
“我哪有?”陶沝当即义正言辞地反驳,待说完,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的确非常不雅,因为刚才光顾着想将项链从太子手上解下的缘故,她整个身子几乎都横跨在他身上,乍看之下,恐怕的确会让人误以为她是要对他做什么不堪的事情呢!
脸上本能地一红,她飞快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再度对上米佳慧此刻投射而来的那种“你不用解释了,我懂的”的暧昧眼光,心里突然有一种百口莫辩其辜的郁闷感。
见打趣够了,米佳慧那厢也适时收起笑,将手中的那只药碗递给陶沝:“喏,药已经好了,你喂他喝下吧——”
陶沝接过药碗,眼中的忧心忡忡显而易见:“他这病不会很严重吧?好像到现在都还一直没有退烧呢……”
闻言,米佳慧立马白了她一眼,哧鼻:“你这纯粹是关心则乱,退烧什么的哪有这么快的?又不是在现代,能够注射抗生素什么的退烧……你先喂他把这碗药喝下去,只要能出汗,基本上就能好,如果没出汗的话,那到时再让他多服一剂药——”说完,见陶沝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又叹了一口气,柔声安慰道:
“放心,他这次不过只是最普通的伤寒而已,就相当于我们那儿的感冒发烧,不算什么大病,只要明早之前体温能降下来,基本就无大碍了,之后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估计马上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
陶沝眨眨眼睛:“那……如果明早没退烧的话要怎么办?听说伤寒会持续发热,这是不是就代表他的病情加重了?”
“你这乌鸦嘴,你到底是期望他快点好还是不好啊?”米佳慧听得一阵无语。“别瞎担心,你忘了他是什么身份,要死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她这话一出口,陶沝顿时犹如醍醐灌顶——
米佳慧说得的确有道理,太子不日就会被复立,如果眼下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历史进程不就彻底被改变了么?
所以她仔细想了想,问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米佳慧这次轻轻挑了挑眉,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淡淡答道:“一般退烧之后就会慢慢苏醒的,至于具体时间嘛,就要看他何时退烧了,估计明早之前应该就能清醒了……”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在陶沝开口前强调道:“你放心,今晚我会留在这里的,如果中途有什么意外,你都可以直接喊我——”
听到这话,陶沝心里总算稍稍安了心,转而开始专心喂某位太子殿下喝药。
但问题很快又来了,由于太子目前尚处于昏睡中,因此对于喝药一事并不十分配合,陶沝每喂一勺药,沿嘴角流出的比实际喂进嘴里的份量要明显多得多,陶沝无法,只能用一只手强行捏开对方的嘴,另一只手拿勺子往里灌药,但还是会有不少药流出来。
见此情景,米佳慧忍不住又在一旁打趣:“要不你直接嘴对嘴喂他喝吧,这样应该不会有任何浪费……”
“你胡说什么呢!”陶沝听罢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出得什么馊主意,万一被其他人看到,打个小报告到康熙皇帝那儿,那她就会立马被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帽子,到时候铁定死得惨惨的!
见她似乎动了怒,米佳慧嘿嘿干笑两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转而迅速移开视线,但下一秒,她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太子的手腕轻声呼道:
“咦,这条十字架项链感觉好时尚啊,做工看着也极精巧,现在这个时期居然已经有这么精湛的技艺了么?还有,这上面镶嵌的是水钻吗?这么闪,应不会是普通琉璃,可是这个时期应该还没有人用钻石做装饰品才对啊,难道记载有误?”
陶沝滞了滞,循着对方的眼光将视线同样定格在某位太子殿下的左手腕上,良久才轻声说道:“其实,这条项链是我的!”
“什么?!”她这话显然一语惊人,米佳慧当场被震得晕头转向。
陶沝看了她一眼,淡淡补充道:“……这是我在现代的师兄送给我的!说起来,我也是因为这条项链才穿来这里的……”
“哎?”米佳慧一脸迷惑地眨眨眼睛,“你之前不是说你是睡觉穿越吗?”
陶沝点点头:“也算是啊!因为我二十岁生日那晚,师兄送了我这条项链,之后,也就是当夜我睡着后再醒来,人就已经在这里了……”
“二十岁生日时送的礼物啊?”米佳慧听的重点和陶沝说的重点显然不在一个层面上,因为她立马露出一脸八卦表情,笑容也重新染上了满满暧昧。“这里面貌似有猫腻哦!那个师兄,应该是你在现代喜欢的人吧?”
陶沝脸上一红,立马回过头去继续给某人喂药,并没有直接承认或否定。
然而米佳慧这厢显然不打算轻易罢休,仍在絮絮叨叨地接茬追问:“你这位师兄长得怎么样,念法律系的在我印象中都是帅哥,他应该也不会差吧?”
“你瞎说什么呢?”陶沝立马否定了她的胡乱猜测。“师兄和我不同系,他是学天体物理的!”
“天体物理?居然还有这个系哦!”米佳慧再度露出一脸震惊模样,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添上一句,“既如此,那你为什么叫他师兄?一般不同系的不都叫学长吗?”
陶沝脸颊再度一红:“可学长不大多都是日系动漫里对心仪对象的称呼吗?这样感觉目的性实在太明显了,我叫不出口……”
米佳慧一阵无语:“可现在人一般都这么叫啊,传统的或者同系的才叫师兄……”
陶沝抿抿嘴:“不管其他人怎么叫,对于我而言,我可以称呼其他人为学长,但师兄就只有唯一的一个……”
因为在乎,所以才不敢用这样直接的称呼,而其他不在乎的人,自然是叫什么都无所谓……
“呵——”听她这样一说,米佳慧忽然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固执纠结的性格!的确像你——”语毕,也不等陶沝回答,又重新将话题转回了项链上——
“那这条项链就是你送给他的了?”话到这里,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语气明显带上了一丝调侃,“居然把自己以前喜欢的人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自己现在喜欢的人,这一点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这话说得极其绕口,但陶沝还是立马听懂了,当下脸色一黯,轻轻摇头道:“事实上,在三年前,这条项链便已经丢失了,而且,就是倾城失踪的那天……”
米佳慧听罢愣了愣,脸上的神情终于恢复了一丝郑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位倾城姑姑的失踪和这条项链有关?”
陶沝咬咬嘴唇,无声地朝她点了点,半晌复又开口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米加慧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反问:“你为何会这样认定?”
陶沝略微犹豫了一下,省略性地将师兄那位小徒弟当初说过得话转述给她:“因为……我之前曾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这条项链是关系到我能否回去现代的关键……”
米佳慧听得眉心狠狠一跳:“你是说回现代?!”
“嗯!”陶沝再度点点头,但话里却明显添上了一丝不确定。“不过也只是有这种可能而已,具体能否回去,我也并不确定,得再去问问那个人才行……”顿一下,见对方神色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激动之意,不禁好奇发问:“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回现代去吗?”
“唔,这个嘛……你也知道我是车祸穿来的,所以吧,我估计那边的我已经……”
米佳慧这话并没有全部说完,但陶沝已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前者在现代的那具身子八成是因为车祸遭到严重损坏,估计已经没有任何复原的可能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那你就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当一个男人么?”
某人闻言又是“嘿嘿”一笑:“这个……我现在觉得当男人其实也满不错的!”
陶沝无语:“那你准备将来娶个女人吗?你应该是喜欢男人的吧?”
“这个倒是无妨,反正凭我的条件外加我的脑子,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甘愿臣服在我脚下的好男人!”
米佳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自信,顺带还拍着自己的胸脯摆出一副“我是美男我怕谁!”的傲娇模样。
“……”陶沝有点无语,正想再说什么,就听米佳慧那厢已先她一步发话道:
“你就这么想回去么?”
“也不完全是!虽然我以前的确是很想回去,但现在……”陶沝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此刻躺在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那位太子殿下。“我只是觉得,或许找到了这条项链,我就能凭它找到倾城现在究竟在哪里……既然我当初并没有死,倾城也应该不会死,估计最多也就是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
“嗯,就是回到他自己原来的身体里……”
“可是……”米佳慧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殿外传来,她立马噤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陶沝一眼,陶沝也会意,转过脸去继续给太子喂药。
这回的来人是魏珠。
他应该是刚从康熙皇帝那儿述职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太子病重的消息立马赶来的缘故,他这会儿的脑门上沁满了豆大的汗珠。
米佳慧显然对这家伙不熟,乍见到对方时下意识地往陶沝方向瞅了几眼,陶沝赶紧起身朝魏珠行礼,并在后者看不到的方向用口型向一旁的米佳慧道明了对方的身份。
尽管有了陶沝的无声提点,但对于清朝正史纯属一知半解的米佳慧似乎还是不太清楚眼前这个人的重要性,不过好在她虽然不认识对方,却也知道康熙身边的人不能轻易得罪,当下也很有礼貌地主动上前朝魏珠行了礼。
魏珠朝她摆了摆手,用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开口问话:“万岁爷今日已经听说了二爷犯病一事,特地差奴才前来问问情况——”
陶沝一愣,随即立马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她家四四大人跑去康熙跟前偷偷“泄密”的结果,遂不由自主地和米佳慧对望一眼,再度无声地冲对方给出了一个“往重里说”的口型。
米佳慧会意,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跟在魏珠身后出殿去了。而陶沝也趁着这空隙喂完了手里剩下的汤药。
待米佳慧再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魏珠并没有自己询问她关于太子的病情,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那位康熙皇帝跟前问话。
鉴于陶沝先前的刻意提醒,米佳慧这次自然是不遗余力得把太子的病情给添油加醋地夸大了一通。当然,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对她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因为如果不往重里说,又怎么能显出她这位太医的高明医术!
反正最终的结果是,那位康熙皇帝相信了她的说法,直接下令让她留守在咸安宫,直到太子病愈为止,并变相赋予了她可以随意指使咸安宫各位宫人的权力。
不过令陶沝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康熙并没有派遣其他太医前来确诊,也不知道是单纯相信米佳慧的医术,还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太子染病这件事。
是夜,陶沝和米佳慧双双留在了寿安殿的西次间里。
魏珠还特地派了两个小太监守在殿门外随时听候他们吩咐。
一夜无事。
大概是因为先前喝下的那碗汤药起了作用的缘故,之后过了不久,太子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热度也有了明显下降的趋势。
这一夜,陶沝始终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着太子的一只手,直至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她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趴在床边睡着了。
□□声是太子发出的,他似乎仍在昏睡之中,因为眼睛一直没有睁开的迹象。
陶沝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他的前额,已完全没了之前那种灼烫的温度。
她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跑去摇醒了睡在一旁太师椅上的米佳慧:“快醒醒,他的热度好像已经退了……”
米佳慧被她突兀摇醒,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忙起身走到床边仔细察看,末了,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错,看来昨天的那碗药已经起效了,如此,按照一天三剂的药量再连喝几天应该就无碍了,之后再静养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复了……”
“嗯!”陶沝兴奋地连连点头,“那就麻烦你继续负责煎药了!”
“这个好说!”米佳慧连忙拍胸脯保证,末了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忽然意味深长的一笑:“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如今可是因为你的缘故而被强行拉成了‘□□’,你到时候可得加倍补偿我啊!”
“哎?补偿?”陶沝冷不丁一怔,“你要怎么补偿?”
“嘿嘿,瞧你这话说的,伦家这辈子最爱的东西就是money啦,而且越多越好,所以,你应该懂了吧?”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