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失忆了?”
陶沝下意识地反问, 但紧接着就猛然反应过来, 看向九阿哥的目光立马一变——“你不会还想说这个人就是我吧?”
说完, 见他似乎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赶紧辩驳,“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就算我跟她长得再像,但我跟她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见他还是不吭声, 又恨恨地强调一句,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是吗?”九阿哥的语气淡淡, 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将视线从陶沝身上移开, 望向那片废墟,“那你为何会记得这院里原来种着报春花?”顿一下, 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语出感慨,“那些花, 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那场大火烧尽了……”
“这是因为——”陶沝毫无防备地被他这话堵得一噎,正努力找理由想要反驳,却听到对方又抢先一步接道:
“……她没死, 根本就没死,所谓的意外身亡,不过是她想出来的从爷身边逃走的障眼法而已……”
他说这话的语气相较刚才明显是带着一丝恨意的, 但这份恨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当他的视线重新转向陶沝的时候, 他的眼神依旧温柔,一如之前——
“所以,这里不可能会有什么女鬼,有的,只不过是一颗被遗弃的真心罢了……”
听到他最后这句话,陶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大概能理解九阿哥的这份心情——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黄鹤楼……
“可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因为她喜欢上别人了……”
九阿哥说这话的语气异常冷静,冷静得就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但陶沝却因此听得心头狠狠一凛,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这位嫡福晋该不会是也喜欢上那位太子了吧?
“那……你是不是很恨她?”虽然明知道这话不该问,但陶沝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现在终于明白这位九阿哥先前为何动要用那种“假死”的手段来转移他想要保护的人和物了,这根本就是在照搬照用他这位前嫡福晋的逃生套路嘛!
“是!”不同于刚才的冷静,在听到陶沝问出这句话之后,九阿哥那厢不仅爽快地出声给予承认,而且还目露凶光地瞪着她,狠狠咬重了每个字的音,光是用听的,都能听出他此刻的咬牙切齿——
“在她离爷而去,在看不到她的这段时间里,爷恨死了她,但——”
话到这里,他忽然停了停,连带刚才爆发出的那股狠劲也一并克制住了,看向陶沝的眼神也重新回归了温柔——
“……很可笑的是,当看到她重新出现在爷面前,爷心里却是什么恨都没有了……”
他此语一出,陶沝整个人当场一震,下一秒,一个极其蹊跷的念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窜进了她的脑袋——
“你不是想告诉我,我这个身子的前任就是你的那位前嫡福晋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能完美解释她刚才为何能看到明明不属于她记忆里的那些画面——肯定是遗留在她这具身体上的记忆。
“……”九阿哥这次没有立即接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陶沝等了一会儿,见他不答,一时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猜对,于是只好继续出声试探,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脸色。“那她喜欢上的那个‘别人’就是指太子了?”顿了顿,见他依旧不答,又自言自语地猜测道:
“难道说,她是想当太子妃,或者是皇后么?”
若果如此,那她还真是选错人了,想也知道,太子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应该坚定不移地去抱那位四阿哥的大腿,估计还有一丝希望!
“爷曾经也以为她是这么想的——”或许是因为陶沝此刻的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嫌弃和鄙夷之色,九阿哥那厢再度发话,表情和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但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爷想的这样,或许……她真的只是喜欢太子这个人而已……”
“你说什么?她喜欢的是太子本人?!咳咳——这未免也太……”
一听这话,陶沝本能地又想骂那位前九福晋没眼光,但在随后对上九阿哥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时,又立马掐断,转而换了一种安抚的语气继续往下说道——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毕竟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如果她真的对太子妃或皇后之位没兴趣,那她很可能只是更喜欢太子那种长相而已,我觉得吧,她从你身边逃走,这绝对是她的损失,你应该找个比她更好的气死她……”
九阿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此刻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眼神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可爷找了这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
“怎么会?我觉得你那几位妾侍就长得比我漂亮啊——”陶沝想也不想地直接反驳,话音未落,就见对方神色一震,当下又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这个身子真的和你那位前嫡福晋长得一模一样的话,那她们几位的长相绝对都能美过我……嗯,对了,我先前还看到前院里有几个丫鬟长得也挺好看的,就是性子稍微迂腐了一点,每天坐在那儿除了赏花就是绣花,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说到这里,也不等九阿哥答话,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措词: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本身可能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只是因为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加上她是主动离开你的,所以你才会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因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但换个角度,你觉得她好,是因为你还没来得及发现她身上的缺点,或许等你们相处久一点之后,你就会发现她根本就不适合你,如此一来,她在不在你身边,也就根本无所谓了啊……”
九阿哥听罢半天没出声,末了,突然没头没脑地冲陶沝冒出一句:“爷知道的……”
“咦?!”
“爷是指她的那些缺点,爷全都知道——长得一般,性子也不好,又爱嫉妒人……可爷就是喜欢她,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只要她肯陪在爷身边,爷也开心……”
陶沝怔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样一番深情的表白,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茬了。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划过,一个清朗的声音也跟着自记忆深处幽幽响起——
……
“……你要问我你哪里好,我真的说不出来,可我知道我离不开你,也同样不想你离开我,因为只要看到你,心就很暖,只要想到你,嘴角就会不由自主上翘,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待着,我也会觉得很舒服,其他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
话未完,陶沝的脑袋已莫名其妙地一痛,,就像是被一根长针狠狠地扎入了脑袋。,
她本能地用双手捂住了脑袋。
九阿哥自然瞧出了她此刻的不适,脸色顿时一变:“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头突然晕了一下而已——”陶沝放下手,轻轻地冲对方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实话。因为刚才那种刺痛的感觉只维持了极短的一秒钟,紧接着便重新恢复了正常,她不想小题大做。
九阿哥看着她不吱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说法。
陶沝想了想,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其实,我觉得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跟她长得相像的人陪着你,你那位庶福晋也同样可以做到啊……反正她应该也没有死对吧?说不定,她会比你那位前嫡福晋更适合你……”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九阿哥原本冷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龟裂反应,“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啊!”陶沝淡淡然地接话,“因为府里那些八卦说你不仅间接造成了你那位庶福晋的离世,而且还杀了小银子和绿绮,可我先前亲眼见到,小银子她们并没有死啊,所以我才想,会不会你那位庶福晋也同样没有死,只是你怕太子来找她的麻烦,或者,只是不想她和那个孩子卷进府里的勾心斗角,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把她送到某处好好保护起来……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心肠狠毒的人……至少,不会对自己身边人下狠手……”
她此语一出,九阿哥那厢似是当场愣住了,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揽住她,并将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
“她的确没死,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真的死了,因为爷才死的……”
咦?!
听出他夹在语气中的那抹沉痛,陶沝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因为她没料到还有这种可能性。难道是因为假戏演得太逼真了,结果一个没控制好,所以才酿成了悲剧?!
思及此,陶沝的心也跟着没来由地一软——
“难怪你要坚持修建祠堂,是想为那个孩子祈福吧?”顿一下,又软语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既然她人还在,那你们将来肯定还会有其他孩子的,所以……”
“不!”九阿哥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不会再有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极其坚定,令陶沝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