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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如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眉看向佟维信咧嘴笑道:“父亲要下江南?蘅儿也要去。”
乍然一声,把佟维信一愣,转头看过去,却见小娘子眨巴眨巴眼,眼里跟闪着光一样,亮亮的。不由扯起笑道:“咱们公府里的孩子哪有轻易抛头露面的?别的我也许了,单单这个可是不行。”
“蘅儿!小孩子又胡诌了,爷别挂心。”崔氏笑着一边打圆场,一边给小娘子作眼色。
谁知小娘子全然没看到一般,气鼓鼓,皱的跟个小包子脸一样道:“大哥也是公府里的儿郎,大哥不是也早跟着父亲办差出去玩了么?”
佟维信一听,朗声笑起来,然后点了点小娘子的鼻梁道:“你大哥那是去办差,可不是去玩儿,再说了,你哥哥是小郎君,到了年岁就该出去打磨打磨,入个小职办办差,磨磨性子,你不一样,你是小娘子,哪有小娘子入朝办差的,莫不是咱们家蘅儿还想做个女相?”
见佟维信在笑着打趣,便是没发火,崔氏暗自松了一口气,转眼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地暗下扯了扯小娘子的衣衫,谁知这小娘子却是没有管,只撅着嘴,蹦豆子般道:“父亲哄我,二哥哥也是小郎君,为什么二哥哥没有跟大哥哥一样入职办差?”
佟维信手上一滞,嘴角笑意渐渐凝滞,眼角斜睨了崔氏,却是倏然笑着岔开话题道:“这小丫头,倒是吧嗒吧嗒跟我梆梆的,怪道老祖宗总说我们家蘅儿生的一张巧嘴像你。”
佟维信转眼笑着看向崔氏,崔氏抿嘴一笑没有说话,如蘅心下一沉,正当失望之际,只听得崔氏笑道:“蘅儿倒是也提醒了,如今铮哥儿也是十五的小郎君了,筠哥儿以前十四就谋了差位了,铮哥儿如今也该磨练磨练了,小儿郎就得摸爬滚打,才能练出本事来,拘在这四方天地里,倒把性子磨软了,爷说呢?”
如蘅眼中一闪,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母亲总算没被佟维信的温言软语蒙了心思。
如蘅暗自抬眼看去,佟维信嘴角抿着,眼中的沉翳之下却是透着精明,她晓得,佟维信这会正在谋算,如蘅勾起笑意,她知道,佟维信没得反驳,小郎君出去磨练是再正当不过的,他没道理一直拘着,再者,他如今还指着崔家替他谋事,总得要丢出一个等价的砝码,这交易才能做下去吧。
果然!佟维信眼角凝笑道:“这话倒是,一时忙于朝政,竟险些忘了,如今铮哥儿大了,也该和筠哥儿一样磨练了,以后也能有些个出息。”说着佟维信便向崔氏道:“你且放心,过几日我便安排铮哥儿的差事。”
崔氏颔首一笑,佟维信又转而看向眼前不甘赌气的小娘子笑道:“小娘子还是在家陪着你老祖宗,多学学女红琴棋的好。”
只见小娘子独自生着闷气,撅着小嘴,皱着小包子脸,“啪嗒啪嗒”戳着碗里的饭,倒逗得一屋人都笑了,可没有人知道,笑得最开心却是如蘅。
绕了大半天的圈子,总算让二哥能出去历练历练了,想着二哥那雏鹰一般的性子,一直想着能出去摸爬滚打一番,偏偏拘在这小院里,急的什么似地。只要大哥和二哥在外面历练出本事,他日能有大作为,她们长房就能在府里如磐石一般稳固,别说一个三房,就是来个四房五房又能如何?想到这儿,如蘅越发开心,偏偏面子上不能显露出来,便撇着嘴,却吃的再开心不过了。
“过些日子璟哥儿的生辰也该到了…”听着佟维信不大不小的声音,如蘅停下手中的动作,耳朵立即竖起来,暗自听着下面的话。
“如今好不容易开春,天气回暖正是走动凑热闹的时候,一个寒冬倒把小娘子们玩的心思都拘没了。”
佟维信笑看了如蘅一眼,转头看向崔氏道:“我想着不如趁着这机会,让东西两府的孩子们都玩闹玩闹,摆上几个小桌子,如今我们也是难得和这些小辈们一起围着热闹,倒不如也加进去,看着小辈们欢喜,也只当是享天伦了。”
崔氏虽是在笑,可眼中却是一黯,佟维信倒会为三房作脸,一个庶出,倒快赶上嫡出的地位了,更何况在兄弟姐妹里面,佟如璟只算个小辈,倒让他们这些个哥哥姐姐齐齐儿给他贺寿做生辰?还要东府里的老爷和太太增喜?
如蘅心下冷笑,这如意算盘不要打的太精,知道的是给三房贺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长房嫡出过生辰呢。
佟维信见崔氏没答话,便转眼看着小娘子笑道:“蘅儿可想和哥哥姐姐们热闹热闹?”
嗬!当真以为她就是个赏一颗糖就忘了爹娘的人?如蘅眼睛一脸,扬着脸咧嘴笑道:“想。”
崔氏心下一黯,佟维信却是笑得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正当佟维信要一言拍定时,却听得小娘子倏然闷闷道:“可是……”
打眼望去,小娘子脸色一黯,有些可惜的支支吾吾道:“近些日子里老祖宗身子不大好,前些日子还喜欢逛园子,可这些日子都懒怠动弹,老祖宗一向喜欢身边的丫头们热闹,可前日老祖宗屋里的丫头玉钗和其他几个小丫头在屋子前面斗草玩,扰了老祖宗,挨了花袭一顿骂,差点没给撵出去,哭得泪人儿一样。”
如蘅抬眼瞧去,见佟维信抿嘴默然,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笑意,但很快又作小媳妇儿状道:“蘅儿也想和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们玩儿,可只怕这太热闹了些,会触着老祖宗,老祖宗不高兴,蘅儿也不安……”
说完如蘅瞥着眼瞧过去,佟维信沉着脸在冥思,崔氏在一旁瞧了,自是陪着笑道:“是了,老祖宗这几日身子不爽利,那宁寿堂清净的什么似地,平日里丫头们多闹腾,如今都跟没嘴的葫芦一样,若是我们这里大张旗鼓的摆桌子,只怕触到老人家不高兴,只当我们心里没有她了。”
说着崔氏挑眼试探地看着佟维信。
默然片刻,佟维信沉声敛语道:“那该当如何?若不办倒也显不得咱们府里的体面,只当拘谨的连个小辈的生日也不能办。”
“办自然是要办,只要依着其他房里的例子,老祖宗也不会说什么。”
崔氏笑着道:“三房关起门来自个儿热闹一日,谁还能说个不是的?”
到底是显不得府里体面,还是为她们三房仗不得脸面?如蘅冷笑,见佟维信有些沉抑不发一言,因而天真烂漫的笑道:“若是只要七弟关着门过生辰,只怕清冷了些,蘅儿怕七弟心里埋了失落,只当我们这些做姊妹兄弟的不与他好,也显得父亲母亲不重视他,再者,姨娘屋里三人加起来左不过月例六两银子,若是摆一桌太好的,后面不知该怎么办,若不好,又难免让下面人看清。”
说完如蘅抬眼探询的看佟维信。
果然这话说到了佟维信心坎儿上,自是眼角带笑道:“那依蘅儿说,该怎么给你七弟做生辰的好?”
如蘅笑着道:“蘅儿想了个法子,我们东西两府其他房里的兄弟姐妹们,每人让小厨房送去一道最精致拿手的菜,这样聚在一起,既是一份心意,也解了难,七弟玩的开心,自然也是我们兄妹们情深连着心的,父亲说…蘅儿说的可行?”
佟维信见天真的小娘子眨巴着眼看着自己,微一凝思,这也是给三房做了面子,便朗声笑着抚小娘子的头道:“蘅儿当真是个小诸葛,聪敏的紧。”
如蘅咧嘴一笑,却不知心里正盘算着。佟维信转头搭着崔氏的手笑道:“小娘子和你一样,可见是你教的好。”
崔氏抿嘴一笑,垂首道:“都是老祖宗**的。”
佟维信笑着点了点头,凝眸看着崔氏,崔氏嘴角微抿笑意,偏着头不说话。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扯了扯如蘅的衣服,如蘅看去,却是婆子丫鬟都悄然往外退,如蘅心下一沉,再抬眼看佟维信的神色,看来今日是要宿在母亲这儿了。
看到锦衾和李妈妈眼角掩不住的笑意,瞥到崔氏微微红晕的脸和嘴角微漾的笑意。如蘅突然心中一阵酸涩,垂手紧紧攥着裙边儿,挣着手不愿意走。
“天色渐晚。姑娘还没给老太太请安吧,这会子想必老太太也用过饭了,这会儿陪姑娘去了,正好消消食,一会儿姑娘也好安睡了。”
李嬷嬷见自家姑娘没反应,只当小娘子不懂得个中隐晦,只得一旁扯着笑道。
“去吧,老祖宗疼你,日日也该去膝前逗笑说话儿,哄老祖宗高兴才是。”佟维信转眼看了看埋头的小娘子,点了点头道。
如蘅再没法子,抬眼看到母亲难掩的幸福,心头一沉,跟堵了一块儿大石头一般闷闷的。
“蘅儿去老祖宗那了。”
如蘅紧紧攥着襦裙,垂着头,只对着崔氏方向道了福,便转身提裙而去。脸上虽是克制着,可那眼中的泪却是尽流到了心里。
待小娘子步步生风的走到抄手游廊上,一众婆子丫头急急忙忙低着头跟着赶,却是累的够呛,正在这时小娘子猛然顿步停了,惊得李嬷嬷忙然站住脚诧异道:“姑娘怎么了?”
如蘅没说话,抬眼看了看身后立着的几个丫头婆子淡淡道:“你们都先回去准备着,我和李妈妈还有素纨去老祖宗那儿玩一会儿便回去歇息了。”
那些丫头婆子自是应声下去了,偌大的游廊里只剩如蘅三人,李嬷嬷自然明白自家姑娘有话说,因此在那儿站着等后话,素纨则沉沉稳稳立在那儿不说话。
如蘅抬步慢慢的走着,李嬷嬷与素纨在一旁跟着,沉寂的长廊只听得小娘子冷冷的声音道:“到时候放话下去,叫小厨房的人随便选样菜色便是了,这些杂事,没得别来巴巴儿地问。”
虽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嬷嬷却心里明镜一般早就转过弯儿来,眼眉迅速一抬,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又立马敛眉道:“姑娘放心。”
如蘅停下步子,冷笑一声道:“给东府芜姐姐也通个声儿,她一向不喜三房,自然也懂得。再者…”
如蘅翘眉看向李嬷嬷凝着冷笑道:“这菜啊,就得搁一会儿工夫才能入了味,做好的菜搁上半个时辰,再送过去,也只当权我们的心意。”
李嬷嬷凝着笑,抬眉道:“姑娘且放心,老婆子知道怎么做。”
如蘅这才微微一笑,便捻起裙子道:“走吧,咱们去寻老祖宗的热闹去。”
李嬷嬷笑着跟上,却不知不觉发现自家姑娘个头长了,心智也成熟了,别人不晓得,她却是晓得的,老太太这几日虽是身子懒怠,但也不是大事儿,刚刚小娘子一番话虽夸张了些,但也搀着事实。话啊,就是这样,真真假假一搀和,谁也辨不出真假来。
再说了,量谁也没那胆子去老太太身边儿腆着脸问:“听说您老这几日身子不好,火气大?”那才真是要讨一顿骂的,李嬷嬷心里揣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