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举步维艰(1 / 1)

周泽说完,转身折回客厅,把停在楼梯下的电车推出来,骑上就走。

出了大门往前骑一段,他想想又掉头骑回去。远远看着老宅的门已经关上,他忍不住又暗骂自己有病,再次掉头,加速驶出巷子。

电车“突突突”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了,门后的沈嘉柔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楼下,女儿却不见了踪影。

天色昏暗,透着古旧气息的院子静悄悄的,枣树投在墙上的影子,阴森又鬼魅。她茫然的看一圈,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沈依依!”

“妈妈。”沈依依听到叫声,迈着小碎步从周泽住的那栋楼的客厅跑出来,扁着嘴巴抽噎:“我饿。”

沈嘉柔无力的垂下双手,五味杂陈的上前将她抱起,进了客厅顺便开了灯。厨房和客厅紧挨着,打开冰箱看了看,有肉有青菜,还有鸡蛋。她把女儿放到地上,严厉叮嘱:“妈妈给你做饭,你不能乱跑。”

“嗯。”沈依依擦了擦鼻子,转头走到餐桌那,费力的往椅子上爬。

沈嘉柔没功夫管她,直起身把菜和肉拿出来,跟着去把电压力锅洗了洗,在橱柜里找到米把饭煮上。她也不知道周泽会不会回来,因此只煮了两杯米。

把菜清洗干净,她不放心的探头出去。见女儿已经爬到椅子上,乖乖的坐着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感,瞬间蔓延全身,巨石一般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妈妈,可以吃饭了吗。”沈依依一回头就看见她在门后露出头,立即甜甜的笑了:“我很乖。”

沈嘉柔慌忙拉回思绪,心虚又不耐烦的答:“再等等,没那么快的,让你你吃面包又不吃。”

“面包不好吃。”沈依依低下头,无措的抠着自己的指甲:“依依想外婆。”

沈嘉柔差点忍不住又要吼她,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及时转身去刷锅。忙了半个小时,终于做好晚饭。打开消毒柜拿出两只碗,她上下看了看,发现没有适合女儿用的勺子,只好把盐罐里的小勺子拿出来洗了洗,给女儿用。

来T市已经将近十天,沈依依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没有闹情绪,甚至还很乖的把自己碗里的蛋汤喝了。沈嘉柔胸口闷闷的,胡乱把餐桌收拾干净,便抱着她回了小房间。

打开灯,她看着那张黑漆漆的木床,以为终于可以安身立命的喜悦,瞬间降至冰点。床垫上到处都是霉斑,而且还散发着强烈的腥臭味。回想起下午听到的孟浪糜音,沈嘉柔忍不住一阵干呕。

“臭臭。”沈依依也闻到了臭味,她捂着鼻子,仰起小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沈嘉柔:“妈妈,臭臭。”

沈嘉柔压下翻涌的恶心感觉,牵起她的手急急退了出去。来到屋外,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忽然又觉得自己矫情。有个落脚的容身之处,对如今的她来说,已是大幸,哪还有资格挑挑捡捡。

眼看时间不早,她咬牙考虑了一会,最后决定带女儿去买一套新的被褥回来。这片城区她上学的时候偶尔来过,因此还算熟悉。

出了巷子,她凭着记忆往夜市街走去。夜里的老城区依旧很热闹,路过美食街,沈嘉柔恍惚想起以前,梁墨辰开车带她来吃夜宵的情形,心头顿时泛起强烈的涩味。

过了美食街再往前,就到了夜市街。沈嘉柔把女儿放下来,牵着她的手,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看过去,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小偷。

停在街口的一辆奥迪车上,周泽同样没想到,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居然这个时候带着女儿来逛夜市。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对身边的瘦猴说:“通知老七盯紧那俩小子,一旦发现他们动手,熊掌。”

“三哥,这太狠了吧。”熊掌的意思是剁手,瘦猴有点摸不准周泽的脾气,就俩小偷,教训一顿不就完了,干嘛还这么血腥。

“杀一儆百!以后谁特么还在敢来南田区行窃,照此处理。”周泽不耐烦的又灌了一口啤酒进肚,咂了咂嘴,摸出支烟点着。

瘦猴不敢大意,通过耳机联系跟踪小偷的老七,将他的话复述一遍。

一支烟抽完,老七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那个胆小的女人,手里拎着只袋子,抱着女儿一脸疲惫地走了过来。周泽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看时间,示意瘦猴开车。

车子掉头的功夫,周泽淡淡扫一眼沈嘉柔抱着女儿艰难前行的背影,才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邪门了这是,又不是他的女人和亲生闺女,他担心个毛线。

沈嘉柔只顾埋头往回走,并不知道周泽也在附近。两人区区可数的几句交谈,大部分都是女儿在主动,她只知道他把房子租给自己,其他的一概不知,包括姓名。

回到周家老宅,她打开小门进去,立即把女儿放了下来:“沈依依,你可以自己走了。”

“妈妈,我要尿尿。”沈依依抬起头,眼眶湿漉漉的看她:“憋不住了。”

沈嘉柔把门关上,弯下腰将她牵到枣树下,帮她把小裤子脱了,让她自己尿。沈依依憋的太久,刚蹲下去就尿了出来,一下子就把小裤裤和裙子都弄湿了。

尿完沈依依一站起来就哭了:“妈妈不打。”

沈嘉柔扬起到半空的手臂,僵了僵颓然落下,人也跟着蹲下去:“不打,以后想尿尿要提前说。”

“嗯。”沈依依抽噎着,小脑袋点的跟鸡吃米一般。

帮女儿脱下小裤子,沈嘉柔牵着她回了小房间,又去隔壁取来扫帚把地扫了扫,铺上新的床单,跟着带女儿去洗澡。洗手间就在门外的楼梯下,开门进去,发现灯坏了,里面还弥漫着一股恶臭。

转身退出几步,沈嘉柔捏着鼻子费力伸长手臂把门关上。恶臭的气味散了些,她却九久无法回神,不知道自己的选择逃走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拿来女儿的睡衣,领着她去了隔壁。

这边的洗手间很宽,而且很干净。透明的钢化玻璃洗手盆,大理石台面,边上还有按摩浴缸。热水器跟韩林哲家用的一样,是即开即热的那种。

沈嘉柔让女儿站着别动,自己做贼似的过去拧开花洒,试水温。水有点点烫,她调整了下温度,回头帮女儿把衣服脱了,抱她过去洗头洗澡。

“妈妈,这是我们的家吗。”热水冲到沈依依身上,痒的她一直咯咯笑:“我喜欢这里。”

“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沈嘉柔见她笑得开心,也跟着笑了:“你要乖乖的不准哭。”

“依依不哭。”沈依依笑咯咯的用手去挡花洒的水:“痒痒。”

“别闹,都洒我一身水了。”沈嘉柔担心周泽突然回来,压着嗓子呵斥一句,飞快关了花洒,抱她去穿衣服。

沈依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大概是觉得委屈,穿衣服的时候不怎么听话。沈嘉柔没感觉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觉察到她在闹情绪,忍不住又开始数落。

终于穿好衣服,沈嘉柔看着要哭不哭的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差点又忍不住动手打她。回到小屋,她把女儿放到床上,发现没有盆没有捅,许多生活用品都没有,突然感到异常沮丧。

“妈妈,床上有花。”沈依依开心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过一会又坐起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摸床单上的花:“滑滑的。”

沈嘉柔猛然回神,勉强打起精神,抱着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的回了隔壁,动作堪称神速的冲凉。再次回到小屋,女儿已经睡着了,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依稀带着一抹笑意。

沈嘉柔放轻动作躺到她的身边,思绪百转千回,了无睡意……

周泽一走就是三天,沈嘉柔陆陆续续把房子打扫干净,并且把楼梯下的洗手间也洗了几遍,还添置了许多东西。只是工作依旧没有着落,每天兴冲冲的背着女儿赶去人才市场,最后失望而归。

眼看卡上的钱越来越少,沈嘉柔急得起了满嘴水泡,人也憔悴的不行。这天夜里,她哄着女儿睡下后,终于顶不住压力,拿出手机给母亲打过去。

电话接通,耳边传来袁淑华“喂”的一声,沈嘉柔脊背一僵,立即喊道:“妈,是我嘉柔。”

“你怎么样,依依还好吧。”袁淑华叹着气,似有许多的不满但终究牵挂:“实在过不下去,你还是带依依回来吧。”

“我不会回去。”沈嘉柔吸了吸鼻子,无助的哭出声:“回去了跟死有什么差别,韩林哲他不是人。”

袁淑华并不知韩林哲患有弱精症,而且喜欢虐待沈嘉柔的事,她只是习惯性的为女儿考虑:“好好好,不回来,那你一个女人在孩子在外面,日子该怎么过。”

沈嘉柔哭了一会,抽泣着说:“我会过好的,你能不能再给我打点钱?一千就够了。”

袁淑华有点生气,但没拒绝:“我明天一早给你存过去。”

“谢谢妈。”沈嘉柔又哭起来,没注意到周泽就在楼上。

后边又说了几句,她挂了电话,无助的抱着双臂蹲下去,呜呜哭出声来。

女人的声线轻轻柔柔,刻意压抑的哭声,听来分外的凄惨又绝望。周泽烦躁的挪回床上,余光瞥一眼丢在沙发上的义肢,思绪乱成了麻花。他一直不卖老宅,就是图这边清净。

结果楼下的女人哭了大半夜,他愣是睁着眼躺了大半夜,别提多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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