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带了些礼物,登门拜访自己昔日的大哥臧霸。
臧霸也是老了,知道兄弟来访,高兴的像是三岁的孩童。
亲自打了只北归的大雁,让庖厨做出来招待自己这两个老兄弟。
臧霸已经贵为侯爵,看见两个兄弟却毫无架子。
令人搬开了案几,三人席地而坐,相互搭着对方的肩膀,抱在一团饮酒。
酒过三巡,几个老兄弟怀念起过去。
吴敦打趣着说道。
“想当年某也是这十里八乡的美男子,上门议亲的人,把某的大门都踩破了。”
臧霸笑呵呵的一个巴掌拍在吴敦身上说道。
“哪有汝这般的美男子,当初某在开阳第一次见着,着实惊煞某也,某还问起左右,这黑黝黝的莫非是山间的彘成了精?”
言罢,三人哈哈大笑,看着吴敦黑黝黝的皮肤,身黑色体毛很多,且又直又硬,看着还真像是野猪成了精。
“想当年某在开阳大户人家为仆,日夜劳作,些许小错就遭拳打脚踢,更是吃不饱穿不暖,若不是渠帅将我从街头捡了去,哪有某今日富贵。”(这里的渠帅是指首领)
说着说着尹礼一个粗犷男子也不禁落下了眼泪。
臧霸拍了拍尹礼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熊抱。
“某也未曾想到,当年一个瘦弱少年,如今也成了铮铮汉子,腰佩银印青绶,牧守一方了,哈哈!”
尹礼直接拜了下去,将头附在地上,表达对臧霸的感激。
吴敦大笑着打趣到。
“正是如此,兄弟们都在私下里管你叫卢儿,先帝第一次见我等时,还以为你叫尹卢,哈哈哈。”
听见吴敦的打趣,尹礼直接扔了一个瓜果过去。
“去去去,就你话多。”
突然吴敦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不在有了笑容,神色哀伤。
“可惜了孙婴子(孙观的匪号)走的早,没有时间去享这富贵,孙婴子也是,何必为了曹家拼死拼活,每战必前,导致自己伤重殒命,不该!不该!”
臧霸安慰到。
“孙婴子就是这性格,当初一起闯荡时就是如此,各路匪首都畏于他的狠历,只是未能享受富贵,就死于榻上,惜哉!惜哉!”
尹礼开口道。
“阿霸(昌豨的匪名昌霸)也是作古多年。”
吴敦有些怒气,喝道。
“莫要提这厮,这厮目光短浅,一向与弟兄们不对付,心里不晓得藏着多少阴谋。”
昌豨加入的最晚,而且是带着部曲投靠,也是最刺头的一个,一向都在挑衅大家的权威。
臧霸碍着面子不好说,尹礼又一根筋,很少去想这些,只有吴敦一向和昌豨不对付,没少怼他,要不是臧霸多次拦阻,早就和昌豨打起来了。
吴敦继续说到。
“如今中原安定,朝廷也不在需要我等,前些年是某被罢官,如今是渠帅,在之后就是卢儿,先前拜访者不止多少,如今门口尘土弥漫,富贵还能持续多久耶?”
这句话说道臧霸和尹礼的心里去了,什么致仕?无非是体面赶他们滚蛋,没了权利还有谁会攀附自己?
像吴敦一样,从先前的门庭若市,到现在门口连讨吃的乞儿都没有,这样的富贵还能维持多久?
难道大家从年少时的奋斗,就是为了曹家坐衣裳?
三人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是为了怀念孙观,还是担忧自己的晚年。
吴敦的声音打破了这丝寂静。
“曹丕小儿薄待与我等,我等何须为其卖命,天下尚有蜀地刘备、荆扬孙权、辽东公孙恭在外,我等可趁威名尚在,起与青徐之地,这天下曹家坐的,渠帅为何坐不得?我等兄弟也可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臧霸和尹礼被这番言论惊住,臧霸的酒爵更是失手掉在了地上。
半响儿臧霸开口说道。
“这话在我的府上说说也就罢了,切莫流传出去,否则我等性命难保,此事休要再提,否则莫怪我不认这个兄弟。”
“渠帅!”
臧霸挥手打断了吴敦的话。
“切莫再提,若是有困难,随时来侯府,只要某一日尚在,不会让儿郎们饿着肚子。”
“渠帅!”
臧霸见吴敦还不放弃,瞪圆了眼睛,喝止吴敦。
尹礼赶忙上前拉住吴敦。
“渠帅,他喝多了,某这就带他回去歇息。”
说完拉起正欲说话的吴敦,给臧霸告了个罪,退了出去。
二人出了府,尹礼向着吴敦说道。
“今日这是怎的,为何逼迫渠帅,事先也不和某商议。”
“唉!渠帅这是老了,竟然畏于曹丕小儿,其对我等之杀心,从未减免,在如此下去,迟早家破人亡啊。”
“渠帅也是为了儿郎们着想,若是事败,本以返乡安度晚年的儿郎们,恐诛三族。”
“渠帅老了,你也老了,尔等坐享富贵去罢,若某成事,再来相邀,若某身死,妻儿老母就托付给卢儿了。”
说完吴敦朝着尹礼重重的鞠了一躬,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去。
尹礼只能望着吴敦的背影沉默,此刻喉咙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几日后,利城郡利城县。
“渠帅,一切都准备妥当。”
说话的正是蔡方,蔡方原本是吴敦的心腹,当初雄据泰山之时,就是一个亲卫队的小头领,后来吴敦官居太守,蔡方更是其麾下帐下督。
蔡方生性洒脱,颇具匪气,在利城很是混的开。
直到吴敦致仕,新的太守到来,对于蔡方这样不似军人,反类匪徒的人,打压的厉害。
抓到蔡方的错误,直接将他一捋到底,变成了普通士卒。
蔡方也是多次登门造访吴敦,诉这一肚子苦水。
这次吴敦下定决心谋反,就用上了蔡方,让蔡方去召集旧部。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吴敦走在房中踱步。
“渠帅可是有什么忧虑?”
“现在万事俱备,可惜大渠帅不愿出面,否则凭借大渠帅威名,可惜这些借口?”
蔡方想了想说道。
“新任郡丞何球,在郡内克扣粮饷,许多兄弟对此颇有微词,不如就以此为名目?”
其实何球只是查出了这些泰山系的百将、都伯们虚报人数,吃空饷,于是大笔一挥,扣下了这些虚报的粮饷,让这些人愤恨不以。
蔡方原来也是其中一员,甚至还说过,不喝兵血,凭那点俸禄,还不如回去做山匪。
吴敦听了这话,顿时有了主意。
“就让小崽子们以何球贪墨粮饷一事起义。”
说完吴敦叫来了儿子吴咨,吴咨弱冠之年,出生时吴敦已经降曹,从小就给儿子请了老师授经,武艺方面由自己亲自教导。
臧霸也曾经见过吴咨,还曾指点过吴咨,吴咨在兄弟几人的儿女中,算是最出色的一个。
吴敦双手拍着儿子的肩膀。
“今天起你就随你祖母,改姓唐,若事不可为,就带着你母亲出海,西面已经给你们备好了大船。”
说完没等儿子回话,吴敦就向着蔡方说道。
“去准备吧,这次以唐咨(吴咨)为首,若事不可为,你要用性命去保护他。”
蔡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渠帅放心,方必以性命护小渠帅周全。”
唐咨仿佛明白父亲的想法,跪在地上,向着吴敦叩了几个响头,顿时泪流满面。
“父亲万望珍重,儿去也。”
吴敦的泪水也从眼角渐渐滑落,背过身去,没有再看儿子一眼。
蔡方扶起了唐咨,二人转身离开了吴府。
送走了蔡方和唐咨,吴敦让妻子和老母收拾好行囊,送去了西边大船。
一切妥当,吴敦穿戴起了自己的甲胄,翻出了自己当年的百炼环首刀,轻轻的擦拭干净。
“老伙计,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吴敦点燃了家中放置好干草,瞬间大火将整个府邸吞噬,府中空无一人,只有吴敦早就准备好的几具尸首。
望着大火弥漫的府邸,吴敦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开了这个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赶赴利城大营。
营中皆是吴敦的老部下,空降的那些将领早已被控制起来。
吴敦登上台,振臂一呼。
“利城太守徐箕、郡丞何球,克扣我等粮饷,某虽致仕多年,谈及儿郎们的,仍旧痛心疾首,如此小人,我等何须在忍,这就反了他的!”
场下一阵阵高呼。
“反了!反了!”
“反!反!”
“渠帅!渠帅!”
吴敦以儿子唐咨的名义,举其为帅,自称唐咨麾下大将黯奴,率领部众杀向利城。
很快吴敦就带着部曲杀入利城,抓住了徐箕、何球二人,将其绑于街口,当着众人的面腰斩。
城头瞬间变换大王旗,短短数日之间,吴敦就控制了整个利城郡,开始向周边郡县渗透。
很快琅琊郡也落入吴敦手中,顿时徐州震惊。
吴敦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臧霸,一封给尹礼。
与此同时蔡方也带着唐咨留在了利城县,他们将在这里等着吴敦凯旋的消息或者身死的消息。
臧霸收到信件之后,并没有回应,将信件焚烧。
心里叹息着,吴敦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唉!
臧霸派了亲信,星夜赶赴利城,希望能救下吴敦的家人,而当其赶到时却发现吴家被大火焚去,几具尸体烧成焦炭。
而尹礼收到信件后,陷入了两难之境,烧去信件,没有出兵,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而琅琊郡西北的泰山郡却有了动作。
泰山郡太守俾将军、益寿亭侯吕虔向琅琊出兵,镇压叛乱。
徐州叛乱的消息也传入了正在合肥的皇帝曹丕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