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月老为了让我赢得赌局,生生将唐琬与赵士程的姻缘绳剪断了。其实,若不是我太过倔强执拗,想要赢过月老,唐琬大约不会与陆游缔结姻缘。
后来,唐琬与赵士程的月老红绳再次连结在一起,唐琬思念成疾,郁郁而亡。
我便再也不想与月老,作这些牵线搭桥的姻缘赌局了。”
红酥落寞一笑,到底是没有再提及凤钗器身的下落了。
我与红酥对酌一杯,说道:“往事不可追忆,来日尤可期。”
红酥微微颔首,“唐琬与陆游之事让我触动颇深,我回到月府之后,与月老大吵了一架。
月老至今还觉得我是输不起,才与她闹别扭。其实,月老当时若是选择袖手旁观,让我狠狠地碰一鼻子灰。
唐琬与陆游的小儿女情谊也不会任由我促成了情深似海的状态。生生坏了一段姻缘,苦了三人。”
红酥所言,让我颇有感触,月老怕红酥输了就不理她,红酥怨月老自作主张苦了三个凡人。
我慢悠悠地含了一口酒,缓缓咽下,若有所思地说道:“便是月老不剪唐琬与赵士程的姻缘红绳,谁又知道他们一定能过琴得瑟和鸣,恩爱白头呢?
唐琬多愁善感,纵然赵士程百般体贴,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将唐琬的小心思捧在手心里。
在我看来,月下仙人并不是个毫无原则的仙人。唐琬与赵士程之间的变数,月下仙人定然也推算过的。
或许,月下仙人正是推算过唐琬与赵士程的姻缘本就不平顺,才会剪断了他们的姻缘红绳吧。”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月老从一棵桃树的枝桠之上跳了下来,激动地说道:“知我心者,小美人儿也!”
对于月老的突然出现,我心虚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在桃树上躲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墙角”。
转念一想,我似乎并未说过月老的坏话,期间还为月老说了不少,顿时觉得底气十足,我瞬间就坐直了腰杆,笑得阳光明媚。
月老蹬蹬蹬地跑到红酥的面前,一把抱住红酥的胳膊,眼含泪水,委屈地嚷道:“红红,你怎么把人家想得这么的坏!
当年,姻缘树上遍布红绳,树上凝结的都是你我心血,我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炫耀什么。
不过是在你的面前忍不住说道说道而已,你怎么就因为这种小事儿就与我一般见识了呢?”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按照月老的说法,看来月老是从头到尾都偷听到了!
而此时,红酥一把推开月老,一脸严肃地骂道:“打住,少给我丢人现眼!”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正欲退走,其实凤钗的下落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安全的事情,还是少惹是非要紧。
月老见我偷偷摸摸地退走,咋咋唬唬地叫道:“小美人儿!”
我立马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与红酥对视着,只听红酥喃喃地说道:“芍药,我怎么觉得你坐下的蒲团的位置变了?”
我呵呵地说着“错觉,错觉”,一脸尴尬地看着月老。
我将自己移后的蒲团,微微往前挪了挪,转而看向红酥,我一脸认真地对红酥说道:“前辈,我突然想起来,我与岑晔还有要事商量,就不打扰你与月下仙人叙旧了,先告辞了!”
我还未起身,一股压力就将我压的不得动弹,我侧目打量着红酥周身的气场,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月老很没有眼力见儿的开口说道:“小美人儿,你给我评评理!”
红酥说道:“芍药呀,我与你酒还没喝完呢,怎么就着急走了呢?”
我哈哈假笑,着实有种命途多舛的悲凉感,席卷了我的心头。
月老哼哼唧唧地说道:“红红!你说说,从我们的第一场赌局开始,你就一直对我阴阳怪气的!
你若是对我有意见,大可与我直言,我是那种听不得批评的么。何必接着赌局婉转地教训我谦卑些呢?
输了赌局,还与我置气,如今更是对我不理不睬!”
我见红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对月老使了使眼色,“咳!咳!咳!”
月老听到我颇具深意的咳嗽声,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
我慌张地拎起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而后小心地给月老递了一杯酒水,尴尬地笑道:“月下仙人,喝杯酒水润润嗓子。”
月老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红酥的神色,在月老的手指碰到酒杯之时,红酥突然咳嗽了一声,吓得我和月老都忍不住手哆嗦了一下。
我迅速收回杯子,月老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气氛一时间静谧得诡异。
我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颇有几分热锅上的蚂蚁的焦灼感。
“红红……我觉得……”月老颇有些孤勇的胆气,她犹犹豫豫哼哧了半天,在接受了红酥一记冷眼之后。
月老一脸毅然地闭上了眼睛,快速地说道:“我觉得关于唐琬与赵士程的姻缘绳一事,你误会我了!
当初,我是演算了好几遍,推知唐琬与赵士程在一起,唐琬会短命,所以才剪断了他们的姻缘绳的!”
我挑眉看了看月老,而后选择低下了头。其实,我颇为佩服月老的勇气,如今四目睽睽之下,我是不能遁走了,只好低着头装死。
凉亭之中的气氛,静谧之中竟有几分寒凉。
我眼角的余光瞟见红酥拎起了酒壶,豪饮了一口,随后重重的将酒壶放在了小石几上。
骤然而起的动静,让我与月老都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
红酥突然对我说道:“芍药,你是不是与黄泉馆主还有要事商量?”
我如蒙大赦,麻利地站了起来,尴尬而不失礼的笑了笑,对着红酥和月老抬手拜了拜,利索地说道:“红酥前辈,月下仙人,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我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凉亭,却在密林深处遇见了无心。
“小芍药。”
我一回头,便看见无心斜靠在桃树的枝桠之上,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莫名的给我一种不想的预感。
“你怎么在这里?”我随口问道。
“房间太闷,我出来走走。”无心随意的说道。
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后,又听见无心说道:“芍药,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可愿意助我?”
“啊?”
“啊!”
在我疑惑的叫声之后,我又被无心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得大叫,下意识地蹲下了身体,抱住自己的脑袋。
我心慌了片刻,发觉似乎没什么危险存在,便试探的抬起头来,我惊讶地发现无心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冷静地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首先,无心给我下了一个通知,说是想知道一件事,而这件事我能够帮他,却没有征询我的意见的意思。
其后,无心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个袖珍小笼子,从笼子里面飞出了一只肥大的蜜蜂。
然后,那只蜜蜂就疯了一般的朝我冲来。
最后,我所处的桃林就变得诡异的静谧,这片桃林似乎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我不由得凝眉,低声自语:“看来,我的元灵是受到了什么攻击,才会陷入这种幻境之中,只是无心到底想对我做了什么?”
我心中竟隐隐期盼凉亭之中的红酥和月老此刻吵完了架,现下已经开始往桃花小筑走了,再顺道发现异样的我,最后顺手阻止一下胡作非为的无心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喊了几声“无心”之后,无心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无心的身姿浮在桃树之下,身资欣长,身影虚浮,此情此景,我便知道这是无心的魂灵入境了。
我既不知道无心到底凭借什么法宝进入困住我的元灵的幻境之中,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我,当真十分气闷。
我没好气地问道:“无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心一脸严肃而认真的对我说道:“芍药,你就不想知道夕梨和你,除了曾是血色妖花的双灵之外,还有什么关系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与夕梨的元灵融合之后能形成袆的魂灵,而分开之后,却都没了袆的记忆。”
听无心这么说一声,我愣在了原地,心中犹豫不决,我坚信自己不是袆,也不想成为袆!
我心中暗骂无心,而后颇为愤慨地说道:“无心!你难道不知道放下执念,立地成佛么!”
虽然,我也确实想知道血色妖花的双灵到底是怎么落入凡间成了袆的。
但是,无心“不和我商量就暗算我”的行为,着实让我很不满。
我垂眸不语,心中对这件事情充满了好奇,却又莫名的担心着结果是我所无法接受的。
无心缓缓说道:“小芍药,你被‘幽冥蜂’蛰了。”
我震惊地张了张嘴巴,瞪视着无心,愤怒让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骂无心。
看来,无心已经打定主意了,丝毫没有给我退缩的余地,这个腹黑的和尚,果然是不算计我则已,一算计我就是要命的。
对于“幽冥蜂”,我是有所耳闻的。
传说,“幽冥蜂”生于九幽黑暗深处,即便是法力无边的仙人,被它蛰一口之后,都会陷入昏迷。
但凡被幽冥蜂暗算之后,若是走不出前世的困局,很有可能会永远陷入昏迷之中。
我冷哼一声,“无心,你这般暗算我,岑晔不会放过你的。”
无心淡定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
我不满地喊道:“无心!我如今可是黄泉之主的夫人!我若是醒不过来,你要如何对黄泉老小交代!”
无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心平气和地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与岑晔已经成婚了,我还收到了你们的喜帖!
说起来,真是让人伤心。那时我在花界受苦受难,你与岑晔竟然黄泉红妆八百里。”
我颇为无语地看着无心,觉得无心实在是昏了头了,才做出这种令我发指的事情。
无心从容自如地说道:“芍药,我知道你定然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我借用一下你的锁灵囊中的素面铜镜,届时也可窥窥你、夕梨和袆到底存在什么样的,不为人所知的隐秘关系。”
说罢,无心的浮影便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幽冥蜂”的毒性还没全面爆发,我的意识还算清明,如今我的感知还停留在黄泉桃林的画面之中,是以我的眼前还是黄泉桃林的景象。
等“幽冥蜂”的毒性随着我的血脉流向我的四肢百骸,这种毒性就会引领我的元灵穿越到血色妖花出世之前的时光里。
无心的先斩后奏,着实让我措手不及,气恼过后,我的内心却平静了下来。
心里不再想着“破解不了前世困局,就无法苏醒”的忧虑和胆怯,我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多了几分面对未知的勇气。
很快,桃木在我的眼前便的影影绰绰起来,我便知道幽冥蜂的毒性开始起作用了。
直到桃林在我的眼前便成一片粉红的虚影之后,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了灰暗之中。
当我睁开眼睛,我却看见一颗形似海珠的石头,在无际的黑暗云雾之中,万籁俱寂。
海珠一般的石头突然爆裂,混沌蔓延开来,一时模糊了我的眼睛。
看到这样的景象让我十分困惑,血色妖花难道和海珠一般的石头有关?
我皱眉思索的过程中,一团混沌之气突然向我冲了过来,我被混沌之气击中之后,向着黑暗深处不断坠落,吓得我大叫连连,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挣扎。
突然,我的身体似乎被卡在了黑暗之中,背后的冷风嗖嗖,我不知道自己被停留在了何处,耳边却充满了兵戎交割的厮杀的声音。
黑暗还是黑暗。
我不由得咒骂一声:“无心,你个坑货!”
“等我出去,要你好看!”
……
接连叫唤了几声,我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了,无尽的寒意包裹了我,我恍惚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要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