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过颜老的调理,光熙帝的饮食开始恢复,但是这次大病他终究是伤到了元气,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
京中的各方势力愈发地紧张,光熙帝因着近些日子总是梦到周颂,想到他的托孤,不免愈加的惴惴不安。
“陈壶,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夜深人静,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以后,躺在软榻上休息的光熙帝阖眼问到身边的大太监陈壶。
“禀皇上,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今年是四十二年整了。”陈壶躬身说到。
“四十二年啊,时间过的真快,我们都老了。”光熙帝苦笑道。
“圣上千秋万岁,这才到哪呢?”看着今晚上突然开始伤感的光熙帝,陈壶忙上前轻声安慰道。
“好了,你就不要和外边的人一样了,什么千秋万岁,都是骗人的,你看看朕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光熙帝哀哀地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圣上,这晚上天凉,您还是要注意身体。”看着虚弱的光熙帝,陈壶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塞,他强忍住眼里的酸意,上前帮着光熙帝盖好毛毯。
光熙帝躺在软榻上缓和了半天,才顺过气来,他转头看向窗外高高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他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他和周颂相依为命的时候。
“阿哥,娘就在月亮上看着我们吗?那对着月亮说心里话,是不是娘就听到了?”那时候皇后刚刚去世,周颂那时候几岁呢,四岁还是五岁?
一面是自己朝不保夕的太子之位,一面是还需要自己保护的幼弟,那会的周恒将母亲去世的哀伤深深地压进了心底。
直到在那个秋日夜凉如水的夜里,听着周颂稚嫩的童音,或许是院子里的月光过于清冷,或许是萧飒的秋风总是能让人愈加的脆弱。
自皇后去世,一直没有落泪的周恒突然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他保住年幼的周颂躲进宫殿无声的哭起来。
那时候周颂好似知道他所有难处一样,小大人一样拍着他的背说:“阿哥,不哭,等我长大了,我帮你。我也要像那些将军一样,带兵保护你,你别怕。”
后来呢?后来周颂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文武双修,一手创建了“骁甲军”,能征善战,帮着他平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事。
甚至民间都称周颂为“战神”,更有老百姓直接在自己家的大门上贴周颂的画像保平安,或许是那两年周颂的呼声太高,加上……自己才心下愈加的不安,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衍儿也已经满十九了,过了十八岁的槛了,也该考虑让他接手“骁甲军”了。”一直看着窗外的光熙帝似是在和陈壶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陈壶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一直负手立在一边不说话。
只是他面上波澜不惊的,可是心里此时却是波涛汹涌。他自小跟在两位殿下的身边,自是知道皇上和宁亲王兄弟之间的深情厚谊。
只是后来一是因为宁亲王妃,再就是因为宁亲王手中的兵权,兄弟两个人之间多少起了隔阂……
在宁亲王走了以后,皇上就直接把骁甲军的兵权收了回来,本以为皇上这辈子不会再提这件事,可是他没想到圣上竟然想把这份兵权再还回宁亲王府。
先前因为周衍的身体原因,光熙帝一直没有让他接收周颂之前管理的“骁甲军”,这茬根本没人提过,大家好像是都忘记了骁甲军原先就归属于宁亲王府一样,可是如今陛下却是自己提起……
陈壶不由得轻轻抬头向软榻上的光熙帝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光熙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陈壶见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心酸,又是难过,陛下这一生也是太苦了。
可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秋日的明月高高的悬挂在上空,仿佛想将人间的一切照的疏朗明澈一样。
“母妃,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父皇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了,我们要是不抓紧时间,恐怕以后京城就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经历了这番变动以后的周鉴仿佛多了几分沉稳。
惠贵妃看的不由得暗自点头,果然只有变故才能让人快速的成长。
“众人重利,廉士重名,如今之前我们江南那边的盐商暴敛颇多,这次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惠贵妃翘着染上凤尾花汁的指甲摩挲着桌子上上好的景泰蓝杯子淡淡地说到。
周鉴闻言惊喜地看向自己的母妃,之前他一直想让武襄侯府动用那笔钱,可是母妃总是说怕打草惊蛇,不让自己动。要是早有那笔钱,他不知道能招揽过来多少士子了。
“你啊,不要做什么都这么喜形于色的,好刀用在刀刃上,那笔钱自然也是。之前我们一直在等时机,现下就是最好的时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周鉴佩服地看向自己的母妃,要是没有母妃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怕他这时候要么是像太子那样憋屈的活着,要么就像大哥那样在宫中如同隐形人一样。
除了获得一个恭谦的名声,其他什么都没有。
“好了,你快回去吧!要是待的太晚,恐怕又要有闲话了。近些日子,你白日里好好在学堂里念书,在课业上抓紧点,哄你父皇开心点,其他的都别管了。”担心惹眼的惠贵妃又小心叮嘱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们绝对不能走错一步。
周鉴一向听惠贵妃的话,忙躬身道是。
看着周鉴离去的挺拔的背影,惠贵妃不由得在心下愈加为自己的儿子骄傲,就为这么出色的孩子,她也要搏一把,这样才不会辜负她这几十年在宫中苦熬的日日夜夜。
“紫霞,派人去看着中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及时回来报告。”惠贵妃收回目送周鉴的目光,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水慢悠悠的说到。
她就不信皇后那边现在还能沉的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