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画屏支着胳膊,斜斜搭着腿,靠在贵妃椅上。
看见来人,眸光一挑,下榻起身往桌子边走来。
边走边笑道:
“想不到第一个来这儿看望本宫的人。居然是你。”
“那皇后娘娘,就不好奇臣妾为什么半夜前来吗?”
来人话虽说的礼节周全,却是半点也没有行礼颔首的意思。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凑到跟前嗅了嗅,眸光未抬的又放下了,
“怎么?这上好的平水珠茶可是不合淑妃妹妹胃口?本宫记得,你以前深爱此茶的。”
冷画屏说话间也施施然入座,给自己倒了一杯。
“以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一直就喜欢,人,是会变得。”
淑妃目光不闪不躲的盯着冷画屏,清冽道。
“说吧,你一个吃斋念佛多年的人,大半夜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冷画屏涂着寇丹的手在宫灯下摇曳绚丽,不疾不徐的悠哉晃着手里精致的白玉茶杯,迎上淑妃的目光,坦然笑道。
“杀你!”
这直白干脆的话音落,冷画屏晃着白玉茶杯的手一顿,面色僵了几分,而后,突然捂嘴嗤嗤笑开:
“杀本宫?凭你吗?”
淑妃只是定定看着她,不语。
冷画屏随即又讥讽轻蔑的睨一眼相对而坐的人,喝了杯中剩下的茶水,高傲不屑道:
“本宫即使被禁足,剥夺了凤印,金册,依然还是这中宫之首,高你一头的皇后。”
“凭冷家吗?还是凭太子?”
淑妃娴静一笑,慢慢的一点点,贴近了冷画屏几分,温柔轻声的接着道:
“残害皇嗣,毒害妃嫔的事,你这些年没少做吧。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妩昭仪母子。”
冷画屏侧目,眉头皱起,
冷画屏这表情,淑妃笑了,逼近她,笑得畅怀解气:
“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内定的——储!君!”
“一派胡言!”
冷画屏柳眉倒竖,霍然起身。
“呵——冷国公府势力庞大,太子有冷家一半血脉,这天下,终究姓君!而妩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无显赫家世背景,难道皇后娘娘就不好奇为何近年来后宫妃嫔无数,偏偏只有妩昭仪一人有孕了吗?”
看着冷画屏越来越白的脸,淑妃眸中含笑,接着道:
“怎么?难不成皇后娘娘还真的以为皇上封了太子,未来继承大统的就一定是太子了?噢~姐姐还不知道吧,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大皇子了,”
“你说什么?!”
冷画屏面色骇然,震惊无比。
“太子都已经废了,你说你这后位还能做多久呢?贪污赈灾银一事已经让他的储君之位到头了。今天早朝,妩大人又爆出了他结党营私,欺下瞒上的证据……”
“皇后失德,太子不贤,这个关头,冷国公府尚且明哲保身不及,还怎么救你呢?嗯~谋反吗?”
“不!你胡说!不,不可能,不……”
冷画屏脚步虚浮着往外跑,想去问个明白。
“皇后娘娘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跟了你一辈子的邹桐会出卖你,突然加大药量,让妩昭仪母子死的这般明显吗?”
身后淑妃破空含冰的声音字字珠玑,句句清晰的砸在冷画屏的心上,
冷画屏猛然回头,脚下步子刹那僵住,几秒钟后,目眦迸裂,笃定斥了句:
“是你!”
“我许他儿子锦绣前程,他自然是赶来投诚了。”
淑妃大方承认,毫不避讳。
“八月木和天仙子……呵~这些年你没少用这招去对付后宫那些有孕的妃子吧。让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于难产,一尸两命,皇后娘娘还真是算无遗策。”
淑妃说着,起身走到冷画屏跟前,抓起她的右手手腕,狠狠捏着,白皙的皮肤上立马泛起两道淤青,
她素来娴静温柔的眉宇间带着戾气,带着寒意,牙咬切齿中有着愉悦,有着快感,还有恨意: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当年……静妃的事,也是你一手策划吧?你说若是三皇子知晓她母妃的事是你精心布的局,会怎么做呢?”
“陈淑涵!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淑妃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两手紧紧攥住冷画屏的肩,声嘶力竭的吼道:
“那我与你又有何怨仇?!你们居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冷画屏被吼的一愣,反应过来推开攥的她生疼的淑妃,语气淡漠道:
“怪只怪她看到不该看的。”
“不该看的?呵,呵呵~哈哈哈——不该看的?这宫里头的腌赞事儿还少吗?岚儿还那么小,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原以为,只要生个女儿,就能保她平安顺遂,没想到,即使我日日吃斋念佛,不掺纷争,还是护不了她……”
“吃斋念佛?”冷画屏冷笑,:“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可查不到这些,想不到你表面上不争不抢,一副与世无争的恶心作态,背地里也是个有手段,有心思的……也对,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人,可爬不到四妃的位置。”
“查?成年皇子无诏不得入宫,若我记得不错,那日你染了风寒,太子入宫探望,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岚儿就失足落水了?!你们该是不知道,其实岚儿她是通水性的吧。”
冷画屏了然,事已至此,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原来是这里出了破绽。”
冷画屏嗜血冰冷的一笑,面色骤变,猛然捂住腹部,喷洒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明亮宽敞的梨花地板,不敢置信道:
“茶里有毒?!”
淑妃不答反笑,怡然自得落座,晃着手里的白玉茶杯,浅浅一笑:
“可惜,这毒,纵使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你,额……你怎么敢!”
“有何不敢?冷画屏啊冷画屏枉你聪明一世,难道还不知道为何太子被废,你被禁足?真相固然重要,可,认不认,信不信,全凭皇上一句话。”
冷画屏嘴角血色不断溢出,渐渐不支,半跪在淑妃跟前,纵是如此,冷画屏一双含恨不甘的眸,依旧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淑妃缓缓半蹲下身子,和冷画屏平视:
“你就算死了,皇上也会对外宣称——皇后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