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年少绮梦(1 / 1)

……

桌上的烛光衬的面前女子面庞苍白憔悴,海棠从纷飞的回忆中回神。

“小姐,您已经一天没吃了,奴婢吩咐厨房给您熬点粥吧。”她语气担忧,担忧中仿佛隐隐透着点祈求和诱哄。

冷诗雅还是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睛,怯生生里透着的那一点儿坚毅好像穿越过了时间空间,防不胜防的撞了进来,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胡同巷里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乞丐,那个不管不顾冲出来拦她马车的小女孩……

陈年往事里的一些记忆纷至沓来:

“您能带我回去吗?给口饭吃就好……”

她说——“我什么都会做的,不会做的也会去学……”

她说——“她们给不了您性命,我可以!我可以给您我的命!”

……最后,她为了护她去学了武,也真的把命给了她。

婢女见冷诗雅只是出神的盯着她看,眼眶却渐渐的犯了红,心里不免更心疼了些,她张了张口,打算再重复问一遍时,就听那干涩沙哑的嗓音轻轻浅浅的响了起来,“我还是没法靠近他,海棠……我还是没法靠近他,就像当年一样……”

就像当年她在朱红宫殿门口一样,明明只是隔着一层瓢泼大雨的帘幕,明明她离他那么近,近到咫尺,却也只能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却又溅的人沁心凉的水帘看着尚且年幼的他笔挺着身板,跪的笔直而又不屈,彼时,她在伞里,他在雨中……

飞溅而起的水珠噼里啪啦砸落,碎开无数水花,形成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乐此不彼也毫不怜惜的泼湿了雨中人浑身衣衫,再凝结成水珠子顺着他乌黑的额角碎发,湿答答的滚落。

泼天大雨久不停歇,跪在雨中的那道小小的笔挺的背影劲挺如松也狼狈不堪。

事经多年,连冷诗雅自己都奇怪,若说记,她当时记得的也应该是那雨中罚跪人的狼狈不堪,可为何她偏偏对那一道笔挺若松毫不妥协的背影记忆如初,对当时隔着千万滴重重雨幕中,回眸一瞥时那人那双点漆如墨里的倨傲倔强念念不忘?

她喃喃自语,因为声音太轻反而显得有些遥不可及般完全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呆愣的婢女却听着那声明显拔高了调的海棠面色微变——

海棠,是她,亦或者不是她。

这声海棠里的信任和依恋令她惊诧,就像当时大门口初见时,冷诗雅问她喜不喜欢海棠花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样,叫人疑惑。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和平相处:

就像她没问过冷诗雅为什么给她起名海棠,却又几乎从不叫她这个名字,而这位聪明的小姐也从未认真问过她,到底是只喜欢海棠花,还是仅仅喜欢花一样。

室内寂静良久,风拍打在木制雕花的镂空窗框上,声声作响,像是隔空夜色里突然炸响的呜咽声,冷诗雅终于回神,她偏头看着婢女担忧的眼眸问她,“什么事?”

随后一愣,又缓缓补充道,“我没事。”

婢女看她这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打算再去吩咐厨房做一份清淡点的夜宵来。

脚步刚动,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询问,“好看吗?”

婢女疑惑的回头,就见冷诗雅盯着梳妆台上整整齐齐叠了三摞的衣裙看。

这些衣服下午就送来了。当初冷诗雅吩咐,衣服做成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送来给她。

现在梳妆台上放置的衣裙,还是下午她端进来时摆放的那样,俨然是一副没动过的样子。

整整三摞衣裙,齐刷刷清一色的紫色,紫色高贵典雅,婢女不奇怪冷诗雅喜欢紫色,热衷紫色,却也想不通这人怎么可以把所有衣服都穿成紫色。

见没人应她,冷诗雅又重复问了一遍,“好看吗?”

婢女:“……”

想着当初圣旨初下时,眼前女子兴高采烈的特意请来水上坊绣娘来量身裁做时的神采飞扬,再看她此时魂不守舍的喃喃低语,那句“好看”在她胸腔里起起伏伏了好几次,却是始终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于是她为难的选择了哑然的沉默,有些无助甚至是怜悯的看着冷诗雅。

这一次见她没有出声,冷诗雅倒是没在执着问一遍,而是怔怔的看着梳妆台上,低低笑了一声,随后道,“拿去烧了吧。”

婢女:“?”

烧了?!

等她终于明白过来冷诗雅口中的烧了是什么意思时,又听那声音补充道,“将我那些紫色的衣服都烧了,还有些院子里房子里所有紫色的东西通通都换下去……”

话还没说完冷诗雅就突然没了声,须臾片刻,她突然扬眉抬眸自嘲一笑,好像无所谓般的心不在焉道:“还换什么……都不住了。”

寥寥数语浸透了那些难言的哀与愁,像是茫茫海面上一叶扁舟终于在风声细雨里渐渐失去了航向,只余四面八方的无边海面,茫然无尽头。

闻言,端着梳妆台上衣服的婢女脚下动作嘎然顿住,她这才想起来,马上就要跟着冷诗雅去三皇子府邸里。

曾经京都盛宠一时,德艺双馨,多少权贵趋之若鹜的冷国公府嫡小姐,终了也沦落成了两道赐婚旨意下,一顶小轿趁着夜色抬入三皇子府的皇子妃。

白天,她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入了宸王府的门,晚上她月色暗沉,仆从几人做了三皇子的妃。

昏沉沉的压抑夜色下,她轻轻侧目,缓缓勾唇,对着身侧躬身立着的婢女笑道,“我不甘心呐,怎么办?”

婢女抬头,月色朦胧下那一眼看的她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冷诗雅唇角边一点点儿四散开来的笑容是暖的,可是她的眼底却是冷的,仿佛蕴着无数的冰寒刺骨,生生碎了那双神采飞扬眼里的万点星辰。

月色朦胧,日上三竿,万丈晴空下的秋千架上,妘瑶悲悲切切的望着天空,呈九十度仰望的忧伤,那双秋波灵动的眸光里就差眼泪汪汪了。

“万恶的资本主*家,剥削阶级劳动人民的无耻淫贼。”她骂,蓦了,似乎是不解气般的又气呼呼补了一句“迟早磨成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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