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就差明明白白的告诉妘瑶,这女子如此不祥之人,怎能在她们千幸万苦来祈福的节骨眼儿上住进来。
于是乎一屋子人的目光又都呼啦啦的转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妘瑶看。
被十几道目光扫视威压下的女子连眉眼都没往起抬,妘瑶只专注的用自己的左手把玩研究着自己右手,神情认真而专注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令人怀疑这人会不会就这样看到明天早上。
然后就见玩着手指头的女子,垂眉敛唇,眉宇间的畅然豁达更称的她气度从容,眉眼如画。
轻轻浅浅的勾唇一笑,淡扫峨眉风月,烛光里,那人终于抬头,轻慢自在道:“集天子龙威,贵人虔诚祈来的福气,若是叫这么一个名姓都轻飘飘孤寡的人给冲撞了去,只能说咱们心意不诚。”
被按上祈福之心不虔诚的一干人等:“……”
玉妃风头正盛,这话若是传出去,叫有心人知道,自然是于她声名有损。
“宸王妃这顶莫须有的帽子,本宫可不戴!”唐雪楠嗤笑一声,脸色铁青,“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龙体何等金贵,天下万民何等重要,岂容她一来路不明的不祥之人来玷污分毫!”
她特意重重的强调着“不祥之人”这四个字,意思不言而喻。
在场的那位不是人精,不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大院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就是在高门府邸的后院中尔虞我诈了半生。
果然,唐雪楠这话一说完,立马就有唱双簧的人跳出来打配合了。
“臣女记得,宸王妃没嫁到王府之前,好像也过的不甚如意,也难怪今日这般帮助这女子,宁可拼着有损龙体,动摇国本的危险,也要去做这大善人,想必是同病相怜,这女子的遭遇叫宸王妃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庄子里的日子吧。”
捏着这不阴不阳强调出来唱双簧的女子有点儿眼生,高座上的妘姑娘眯着眼睛向这人看过去,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号人物,故而不懂就问,完全发挥三好学生精神的妘瑶淡而茫然的礼貌问那人:“你好,你哪位呀?”
御史大人老来得子,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噎了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调了几个色。
或许是这气氛一时太过尴尬,又或许是名声赫赫的宸王妃当下太不得眼,旁边又窜出来一道女声:
“这位是柳御史之女。柳雯。”
“哦~”众人就听高座上那位玩着手指头的人拖着调子长长哦了一声,又专心致志的拉过身边女侍卫的手去研究了。
被无视,被敷衍,被气的心肝儿颤的一众女眷,扭着帕子,磨着牙,就听那视若旁人的主仆二人在那边笑意吟吟的讨论着谁的手纤细,谁的手白皙。
其实笑意吟吟的人只有妘姑娘,无辜顶锅眉目清冷的冷美人全程都是那幅冰霜不动的“玄风二号脸”,默默听着自家王妃摸摸她手心的茧,糙掉的皮,有些痛心疾首的谆谆教导。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青璃,咱能不能讲究点,你这手比玄钰的还扎手,回头和玄钰要那药膏也来涂一涂。”
玄钰的手滑腻?青璃抬头映入眼前人温柔含笑的眉眼,春风般拂过她的十里心房,不由得脱口问,“王妃摸过?”
话一出口,青璃便后悔了,果然又见这一窝子的莺莺燕燕眼神如刀,如狼似虎般的刀光眼神齐刷刷聚了过来,眸低绿光幽幽,宸王妃?宸王府男侍卫?有意思,有意思。
的确很有意思,玩了半天手指头终于倦了的妘姑娘抬头,轻飘飘的目光俯视横扫过众人。
似飘飞鸿毛般不值一提,却又宛若千斤般直击心房,等着听八卦看戏的人被妘瑶这柔软眸低的光亮看的心头一紧,头皮发麻,接着就听那始作俑者漫不经心的柔柔一笑,又漫不经心的扬眉一问。
“诸位觉得本王妃摸过吗?”
众人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被妘瑶一句“哪位?”噎了半晌的柳小姐急急忙忙站出来故作为难道:
“宸王妃这可难倒我们了,毕竟这京城外的小庄子不比城里规矩繁多,宸王妃之前尚在闺阁的时候,日子想必过的要比旁人滋润许多。”
妘瑶点头,一脸若有所思,转头对着身侧女侍卫说,“青璃,回头替我写一封自请下堂的休书。”
不理会众人哗然的反应。
冷美人这次却难得的多问了一句,“下堂理由为何?”
妘姑娘摸摸下巴,冥思苦想了片刻,“就写孤女妘瑶,幼养城外,声名有损,贞烈不足,有负皇上垂怜,王爷青睐,才不配位,德不服众,三省吾身,特请下堂。”
柳雯面色早已苍白,皇上赐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宸王妃若是在别庄就已经贞烈不足,声名有损,那岂不是皇上存了心要给宸王府难堪……
一念起,心肝俱颤,柳雯虽娇纵莽撞却并不痴傻,这封下堂书若是真的写了,皇上和宸王必定会追其缘由。
届时,污蔑皇族,离间宸王爷与圣上血脉之情的大罪足够她拆家问斩的了。
想明白了清楚利害关系的柳雯,强撑起一张小脸,圆话道:“王妃秉性端淑,持躬淑慎,德行端庄;秉明毓德,是皇上都认可了的事,怎会贞烈不足,才德不配呢,是臣女糊涂,出言无状了,父亲常说宸王妃胸襟豁达为女子表率,还望不要和我这鲁莽之人一般见识。”
妘姑娘点头,“柳御史都说本妃胸襟豁达为女子表率了,本妃自然也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不过……”她话锋一转,烛光下偏转过半个头来,眸低盈盈星光荡漾开一池秋水潋滟盯着柳雯茫然的脸,问的亲切不已,“你可知本妃一养在别庄贫瘠之地的人,如何能得皇上力赞?”
柳雯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是个坑,可是照进眼前女子笑意吟吟若星似水般璀璨亮眼的眸低,还是被那一双秋波灵动的眸晃的心神微乱,不觉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