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航虽师从三长老凌峰,然而其子幼时便拜入逍遥门,也算是虞涤一路看着长大的。
严格来说,虞涤也可以算他半个师父了,也正是因为一路看着乐航长大,所以哪怕他是凌峰的首席弟子,坚信他心思纯正的虞涤,还是放心的让他做了逍遥门十二剑阵中的重要阵眼。
事实总是会伴随着血淋淋的真相给现实重重一击。
声消人至。
以乐航为首的十二人仗剑而来,个个面色冷沉肃穆,屋外看清来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震的有些蒙神。
乐航师兄为何今日看起来和以往不一样了。
以往的乐航乐于助人,为人宽厚,和今日这提剑而来的人虽是一模一样的眉眼五官,可周身气势却多了些骇人的冷和阴。
还有他后面那群人,方才下令搜查藏宝阁的领头人凝眉想了想,仔细看了这些人良久,借着清辉月色几分,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的五官,眸中疑惑越发厚重。
十二剑阵的人他曾见过两次,为何这次来的这批人里有好多个未曾谋面的生面孔?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乐航灌入内力的声音继续四散飘荡开来:
“三位长老有令,无忧公子行凶出逃,叛出师门,大小姐包藏其踪,悄然下山,现派出弟子百人,搜寻其二人踪迹,五日之内务必带人回来,给天下门派一个交代。”
这一消息一出,众人哗然,大小姐下山了?什么时候?
掌门尚且闭关未出,就这样以叛逃师门,包庇行凶的罪名捉拿公子和大小姐是不是有些不妥?
乐航眼角余光一瞥,看出了他的迟疑,眉峰一扬,冷呵道:
“诸位可有异议?”
他的这声冷呵里仍然灌入了内力,且力道比前面的那几句话更猛了一些,击的人耳膜微痛。
领三长老命前来搜查藏宝阁的那位领头人垂眸想了想,还是挣扎道:
“掌门还未出关,如此冒冒然搜查大小姐屋子是不是有些不合……”
“噗通!”
重物落地声响起,那人最后卡在喉咙口处的那个“适”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乐航隔空掼来的剑气给震出了两米多远。
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仰头看向提剑渐渐逼近来的乐航。
天色已晚,子夜将至,乌黑厚重的云卷过天边半弯残月,天色顿然黑沉了下来,层云翻滚下如万顷海面上狂风骤起,卷起浪涛无数般铺天盖地而来。
几缕惨淡乌云荡入半边透明的月色表面。仿佛璞玉中突兀闯入的一抹褐色污秽,诡异的四散开来,沉沉倒扣而下,连这四周流动的空气仿佛一瞬间都被薄而冷的剑气笼罩了一般,变得凝结成冰了起来。
而缓缓逼近的乐航脚下步子一步一步稳稳踏来。
他脚步是习武之人素来的轻浅,可此时在这寂静的有些诡异的夜色里,却莫名的有些瘆人,领头人垂眸看着眼前越逼越近的素锦色绣花靴子,没由来的心头一沉。
仓促之中转眸往四周看去,以他此刻侧爬着的视线,只能勉强仰头看的见乐航身后同样抱剑而立着的十一个人。
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肃穆冷沉,如出一辙的锐白色长剑,森森寒然。
锐白色长剑?
领头人方才还迷蒙的眼猛然睁大,眼底瞳孔骤然一缩,刹那间惊恐愕然迷茫惊慌一股脑儿的飞速涌过。
这不是逍遥门的剑!逍遥门中弟子佩剑除了大小姐,掌门和几位长老外,全部都是清一色的淡蓝色,这些人怀中抱着的长剑,剑鞘是锐白刻着复杂繁琐古老花纹的,并无逍遥门标志。
他豁然凝眸,眸中灼亮火焰般对上乐航的眼,伸手指向乐航身后的那十一人,若他记得不错的话,落雁门的佩剑好像就是白色……
然而,不等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在他伸手指向乐航身后时,眼前白光一划,乐航冷冽的眉眼天光乍破般突而鲜活了起来,白剑出鞘,地上那人伸出去的手慕地垂地。
此刻,他脖颈处才突而涌出丝线般细而窄一条红色曲线来。
四周抽气声悄而无声响起,众人大惊失色下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甚至是茫然的看着眼前着刀光剑影猝不及防的一幕,下一秒,齐齐溧声,连呼吸声都刻意往低压了又压。
薄而利的雪白剑锋处冷光折射出的刺眼光芒晃的人微微眯眼,竟是滴血未沾。
十步杀一人,百里不留行,剑出不染红,一招封人喉。
此剑,利而凉,薄而刃。
收剑入鞘的乐航环视一圈四周,再次沉声问:
“诸位可有异议?”
“但凭乐航师兄吩咐。”众人异口同声。
血色当前,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三位长老今天都让他们来搜寻掌门的藏宝阁了。
如今这声令下,百名弟子下山缉拿那二人,其实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百名精锐子弟,届时双全难敌四手,一人难退百人,与其说是缉拿,倒不如说死要见尸来的更为贴切。
滚滚乌云积压而下,密布浓云遮掩下的漆黑夜幕里,早已不见了那半弯钩月,零零碎碎点星几颗,四散在倒挂苍穹上。这逍遥门的天怕是要变了。
四周众人慌忙退去,空气中冷凝的诡异里淡淡的血腥味四散开来,乐航锐利的眉眼在这四下悄和的夜色里显得愈发的薄凉冷硬。
然后,“嘶~”的一声尖锐打破这寂静诡异的僵硬,利剑再次出鞘,寒光闪烁下执剑人拖剑而来,刺耳的摩擦声悠悠拉长,划过梨花木地板上带起显眼清晰的一条缺口。
乐航就这样一路拖着长剑不急不缓走到墙角站定,此刻没有了月色穿窗入户,墙壁上那五块潜藏在月色幽幽下的板砖此刻变得与寻常墙壁一般无二。
乐航就这样站在墙外定眸看了许久,忽而他抬手,敲了敲墙壁,朗声柔和一笑,是以往那种全门派上下公认的温和宽厚,
“掌门闭关已久,弟子很是想念,”顿了顿他音色猛地一沉,少了几分笑意,“深夜求请,还望掌门移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