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意破开这杀气腾腾的剑光锋利,春光乍泄般的温和:“其实,这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习武多年,执剑在手,不为助纣为虐,只为手刃仇敌,护他想护的人,走他想走的路,做姐姐愿意让他成为的那种人。
身不由己,剑不由心多年,而今身心皆由己,乐航手下剑出杀机现,收招血色溅。
楚凡看着他温厚眉眼间淡淡的寡薄之意,握剑的手不觉一紧。
眼前人挥剑而来的招式如同不断重复着的一个动作,循环演放。
切菜削萝卜般眼也不眨的刺入拔出,凭空飞溅出的血珠跃上他眉眼额间,麻木如一个杀人机器般,不为杀人,似乎只为泄愤而来。
……
逍遥门连绵山脉起伏跌宕,拔地而起似是要破云而入般的奇峰峻峦下那象征着江湖权势尊荣,天下第一门派的“逍遥门”三个大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于阳光熠熠下,耀耀生辉。
天地瀚渺,风气徐徐间撩起一抹艳丽妩媚的灼烈红衣于空中蹁跹起舞。
遥遥人独立,坚韧若松竹,红衣飘然间放荡不羁的风情万种里那人生来携带着的三分矛盾野性和七分勾人媚态此刻尽化成了阴柔邪肆的寒和戾。
居高势的风声呜呜咽咽的盘桓萦绕在人耳边,似鬼怪哭鸣,听的人心烦意乱。
牵起他长发青丝上轻拢着的红飘带于风中猎猎而扬,嚣张狂妄一如其人,划出空中不羁的肆意弧度。
“叮铃铃……”
风气轻浅中有幽远清脆的铃声碰撞相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时远时近,时轻时重,听的人莫名心下微沉,脚底窜出寒气来。
像是阎罗殿黑白无常勾魂索命带来的催命音一样,又是一串铃声脆响声。
围了一圈打扫战场的逍遥门弟子个个面面相觑,瞪眼凝眉惊诧的看着那熟悉的一抹红衣渐渐逼近。
晴空万里下正空悬着的暖阳光辉映出那人清晰的面部五官来,特别是那双生来含情带意的眼。
——斜挑三分的桃花眸里晦涩难辨,然而那人侧眸,轻飘飘斜来的视线却看着那几个弟子脚底生根般的定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又是一阵风铃响,几名逍遥门弟子目光不由自主的追着那串铃声而去,定在了那人粉白色腰带上挂着的一串乳白色串铃上,风气一掠,带起那串铃下缀着的红色穗子三三两两慢悠悠晃了晃。
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种叫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寂静里。
寂寂风声里那人负手而立,脚下步子稳稳踏上脚底的长阶一步一步,一层一层的迈上一个又一个台阶而来,越来越近。
四周压抑沉闷的阴柔邪气也愈发浓重,一时间就连那呜呜咽咽着不绝如缕的风声似乎都刹那安静了下来。
红衣飘浮下,铃声悠扬而又深远,若深渊谷底遥遥携风飘来的几声幻听般不真实。
那人漫不经心的侧目一扫门口几位弟子,垂在一侧的手里捏着的那柄乌木折扇随着脚下移动的步伐轻轻拍上他的红色宽松外袍。
只一眼生寒。
那几名僵住了的弟子猛然反应过来,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找的罪魁祸首,杀人凶手居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呀,几人目光彼此一转,四下一探间,纷纷面露喜色。
不愧是嚣张狂妄惯了的无忧公子,单枪匹马就敢回逍遥门来。
那几人心下悄悄诽谤两句,早已从初见亦无忧的震惊害怕里回过神来。
怕什么?他亦无忧再厉害又能如何?如今他一个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进了这逍遥门,便是有来无回。
那几人越想越兴奋,激动欢喜的表情跃上眉梢,不过尚且还留了几分理智的他们转而又一想这位狂拽丧家犬的那些令人胆战心寒的禽兽事迹,又都齐刷刷的面色一变。
凝眉收剑了眉宇间邀功请赏的欢喜神色,匆忙往逍遥宫的方向跑去报信了。
自作聪明的几人分工明确,怕没人报信搬救兵,亦无忧一时兽性大发拿他们练手,又怕都走了没人看着亦无忧,这人心生退意后悔了再跑了,到时又得害他们一通好找。
于是乎,几人默契的派了两位代表去通风报信,余下的几人微微颤抖着腿,哆嗦着手中长剑,围了上去,意图明确——
要拖住他,困住他,绊住他。
他们脚下步子刚动,亦无忧便侧着那双天生的桃花眼轻飘飘的斜睨了他们一眼。
几人脚底磨刀霍霍,跃跃欲试的动作齐刷刷一僵,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为何他们隐隐觉得:亦无忧方才那眼神似乎是拿来看死人的?
心下此起彼伏的惴惴不安间,远远的忽而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听就知来人不少,似乎还是一批训练有素的人。
一批人?几人心思转换间略一思考,纷纷将视线移到了亦无忧眉眼都未再抬的脸上,而后色变。
这人难道还寻了帮手来?
这个念头刚一冒尖,又被他们果断否决了。
整个云空大陆谁不知道亦无忧是天下第一门有权势有地位的逍遥公子,可谁又不知,他亦无忧离了逍遥门便是无权无势的孤家寡人一个,哪儿来的帮手来?
又有谁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吃不着肉还惹一身腥的糊涂事?
答案无疑是毋庸置疑的。除非那人是傻子!
几人目光对视无声沟通交流里微微多了几分底气安心,说不定是那些门派听说亦无忧回来了,纷纷赶着来讨要一个说法来呢。
一番揣摩猜测间,不觉时间流逝,远处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人马渐渐走近了些,远远的能看到一些人影晃动的模糊轮廓来。
远远瞄了一眼的几人顿时又疑惑了起来,绞尽脑汁的在想,那长长一队的玄色人影是个什么东西?
江湖中那个门派的衣服是这个样子的?搜罗了半天大脑存储量仍然一无所获,越想越迷糊。
莫非是最近江湖局势动荡间,有人趁乱新建起来的小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