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追一人(1 / 1)

锦月走到湖边,沿着湖上蜿蜒曲折的回廊慢慢地走。

走到湖心亭时,挂在脖子上的月牙玉佩忽然闪了闪,紧接着,一道虚幻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几乎是立刻便失声唤道:“夙衡。”

夙衡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可有照顾好自己?”

锦月歉疚地看着他,“夙衡,对不起。”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陷入沉睡。

“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夙衡伸手想要摸一摸锦月的头,手掌却在碰到她头顶的瞬间化作细碎的光芒散开。

他遗憾地看了看自己重新聚拢的透明的手掌,无奈道:“我还未完全恢复,暂时无法凝聚出实体。”

锦月鼻子一酸,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她问他:“你可是天衡帝君?”

夙衡一怔,目光落在满湖金色莲花上,“为何问这个?”

锦月固执地看着他,“你先告诉我,是与不是?”

这个问题近日来总萦绕在她的心间,使她久久不能平静。

夙衡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第一次见面,他便对她说,他是来保护她的。

后来,他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她跳入归尘渊,他也是耗尽全部神力去救她。

她曾听许多人说过,天衡帝君出生尊贵,性子清冷,恍若天上皓月遥不可及。

为何唯独对她不同?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敢深想。

夙衡看她良久,忽然展颜笑了。

“锦月,你可相信天命?”

锦月不明所以,却仍摇了摇头。

夙衡曾告诉她,天命可改。

她不信。

“我也不信。”夜风寂寂,吹动夙衡月白色的衣摆,金色云纹仿佛活了起来,片片流动着。

“九千年前,我曾以身献祭轮回玉,为一人逆天改命。”

“值得吗?”锦月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神族最尊贵的帝君,竟为了一人,沦为最卑贱的器灵。

“自然值得。”

那人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何不值得?

“不知是哪一位帝姬,能让你如此珍重?”

典籍记载,天衡帝君当政时,神族有两位帝姬,一位封号霁泽,另一位则号珑玉。

夙衡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为他的眉眼镀了一层朦胧又柔和的暖光。

“是你。”

简单的两个字,犹如一粒小小的石子投入锦月的心湖,一圈圈的涟漪扩大开来,久久不停歇。

“我?”

夙衡点头,“是你。”

看她惊诧的样子,他笑了笑,慢慢地开口。

“世人所知的霁泽大帝姬,名唤锦月。”又将目光转向她,“你本该唤我一声兄长。”

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锦月抿了抿唇,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你心中定然有许多疑问,待你想起过往,我便将一切都告知你。夜已深,快些回去休息吧,我的时间也已到了。”

他如今尚未凝聚出实体,不宜在轮回玉外待太久。

锦月呆愣地点了点头,直至夙衡的身影化为细碎的灵光消失在夜色里,她才对着满湖金色莲花,轻轻唤了一声:“兄长。”

轮回玉里,夙衡站在一株月光树下,轻轻应了一声,眉眼温柔。

这一声“兄长”,他已等了九千年。

他还能记起锦月初会说话,唤他兄长的样子。

转眼间,沧海桑田,竟已过了这么多年的光阴。

第二日,锦月带了药材独自一人去兰泽王府寻楼御辰。

许是楼御辰吩咐过,守门的侍卫一看到锦月,便将她迎了进去。

兰泽王府占地面积很大,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处处透着大气典雅,比之公主府也遑不多让,可见北辰国君对楼御辰的看重。

锦月跟着侍从走到一个院子前,隔着高高的围墙,可以看见一支斜伸出来的绯红色的花枝。

到了这里,侍从便不再往前,锦月谢过他,走进了院子。

映入眼帘的是院子中央一颗高大的树,繁茂的红色花枝几乎遮蔽了大半个院子,地上零散铺着一层落花。

楼御辰斜躺在树下的软榻上,双眸轻闭,玄色衣摆垂落,身上还落了几片花瓣。

也不知睡了多久。

锦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楼御辰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洒落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坐了一会儿,锦月也有些恹恹欲睡。

昨日的事情让她心中乱成一团,一整夜没睡,此刻困意上涌,竟是一下子便撑着手睡着了。

察觉到身侧之人匀长的呼吸声,楼御辰眼睫微颤,睁开了眼。

整个兰泽王府都被他的结界笼罩,锦月刚进来,他便已经察觉到了。

他知晓她来做什么。

昨日他从长落山回来,打算去看一看她,正好听见她与夙衡的对话。

他断定她今日一定会来找他问个明白,她也果真来了。

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民间有句话叫“近乡情怯”,或许他便是这样的心思。

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怕,怕她知道了一切,仍是对他无动于衷。更何况,她现在没有作为神族大帝姬那一世的记忆,他也不愿将过往的感情强加在她身上。

可叹他身为魔族君主,千军万马之前面不改色,竟被此事难住了。

楼御辰将锦月抱起放到软榻上,又找了一条薄毯给她盖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她现在仍是少女模样,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曾经大帝姬的风华。

睡着的时候,也同从前一样很不安分,他帮她拉了许多次毯子。

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光,已有许久不曾有过了。

细细想来,自他们相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锦月一直追着他跑。

他批阅奏折,她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点心,时不时与他说几句话,逗他开心。

他去埋骨之地祭奠故人,她便也跟着他,提一壶酒,认认真真地跪下来磕三个头。

甚至他去无极深渊,她也不怕死地等在外面,还将刚接受完传承尚处虚弱状态的他带出来。

若不是九千年前的山河之战,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

淡淡的天光下,楼御辰垂眼看着熟睡的锦月,眸光温柔。

现在,该是他来追着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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