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弦翊相对而坐的柳知节猛地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念叨他?
弦翊的袖子里钻出个黑色的小圆球,伸着鼻子嗅了嗅,叽哩哇啦对弦翊说了些什么。
弦翊抬头对柳知节道:“你去看过绮鸢了?”
“嗯?”柳知节愣了一下,“我一来王宫便直接来见王上,还未来得及去看她。”
弦翊面色微沉。
“你身上怎会有绮鸢那只幻兽的气息?”
柳知节沉吟片刻,恍然大悟。
“我今日在城外是碰见一只幻兽,但那幻兽的主人不是绮鸢。”
他曾偷偷回来看过绮鸢几次,城门外那少女长得与她分毫不像,甚至比她还要美几分。
电光火石间,弦翊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张画卷展开来给柳知节看。
“你看到人,可是她?”
画上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白金边的衣裙,打着一把红色的伞,伞面上画着一株花枝,几朵白色小花肆意开着。
柳知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她,但我今日在城外看到的是一位少女。王上?”
弦翊一掌将桌子拍得稀巴烂,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霁泽!”
他站起身,大步往绮鸢的宫殿走。
柳知节跟在弦翊身后,也明白过来,他那位未婚妻多半是逃了。
柳知节摇了摇头。
他早便和王上说过,此事急不得,要循序渐进才行。绮鸢或许早已不记得他了,忽然要她嫁给一个陌生人,她定然不会同意。
那么他现在,是要去找绮鸢还是跟着王上?
柳知节迟疑片刻,毫不犹豫地抬脚往王宫外走。
罢了,还是追妻要紧。
——
锦月任由侍女将自己折腾了一番,画了精致的妆,又穿了大红喜服。
镜子里的脸还是绮鸢的模样,换形丹的药效还能持续一刻钟,到时盖上盖头,即便药效过了,谁也看不见她。
等到婚礼开始,她便让凝光控制殿外的守卫制造混乱,趁乱逃出去。
待过几日弦翊冷静下来,她再来同他解释当年的事。
一系列规划有条不紊,若不是门突然被踹开,锦月还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侍女们全都低下头,恭敬地行礼。
弦翊并不理会她们,而是面色冷沉地看着锦月。
“你还敢回来?”
锦月心中一慌,面上却丝毫不显,学着绮鸢的样子愤然看着弦翊,“不是你将我抓回来的么?”
弦翊盯着锦月看了一会,忽然冷笑一声。
“若不是熟知大帝姬你的性子,只怕我今日还真会被你骗过去。”
他施施然在锦月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听闻换形丹的药力不会持续很久,我便在这里看看大帝姬什么时候会现出原形。”
锦月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哥哥若真要将我看做他人,我也毫无办法。反正这婚礼办不成,正合我意。”
两人相对而坐,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
几个侍女见形势不对,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锦月摸了摸手腕上的凝光,安心了不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如何逃出去。
弦翊瞥见她的动作,看了一眼露出袖子一小截的凝光,神色更冷。
连凝光都借来了,还在他面前遮遮掩掩,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么?
锦月看时间已经不多,便对凝光下了命令。
殿外忽然传来打斗声,还有人大喊:“王上,不好了,有人来抢婚!”
弦翊面色一凝,站起身朝外走。
锦月脸上得逞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一把泛着冷光的乌黑长剑便抵上了她的脖颈。
本应走出屋外的弦翊不知何时退了回来,眸中全是冷冽。
“大帝姬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恰巧此时换形丹的药力已消退了,锦月的脸便明晃晃地出现在弦翊的视线里,他拿着剑的手忍不住一颤。
已经到如此地步,锦月也只好认了。
她伸出一只手抵上弦翊的剑刃,笑嘻嘻地:“小弦翊,有话好好说,将烬夜拿开。”
弦翊握着剑不动,“我与你没什么好说。”
“怎会没什么好说,我们可以聊一聊当年的事。”锦月试着往旁边挪了一点,弦翊的剑便跟着她挪了一点。
“你还敢跟我提当年?”弦翊握着剑的手稍一用力,锦月的手上便出现一道血痕。
凝光差点就化为原型冲出来,被锦月制止了。
锦月深吸一口气,“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弦翊一怔,目光落在锦月滴血的手掌上,总算将剑放了下去。
一团黑漆漆的毛球从弦翊袖子里钻出来,扑闪着小翅膀飞到锦月手旁,舔了舔她流血的掌心。
弦翊看了它一眼,“吃里扒外的东西!”
锦月揉了揉毛球毛茸茸的身子,“还是小乌夜知道心疼人,不像你主人,下手那么重,半分不留情。”
弦翊的剑差点又挥出去。
“我若是不留情,割破的便是你的脖子。”
又对着不停在锦月手心里蹭的黑毛球道:“乌夜,回来。”
乌夜看了看弦翊,又看了看锦月,坚决地摇了摇头,在弦翊伸手抓它前一溜烟钻进了锦月怀里。
弦翊黑着一张脸。
锦月笑道:“定是你平时总欺负它,它才不愿意回去。”
乌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窝在锦月怀里大声说:“主人每次想起大帝姬都会来使劲揉我,乌夜差点小命不保啦!”
“你还有胆子告状?”弦翊凉凉地看着乌夜,“今日是谁告诉我柳知节身上有绮鸢幻兽的气息?”
锦月也将目光落在使劲往她怀里钻的乌夜身上,将它提起来。
“原来是你出卖我?”
乌夜死命挣扎,双手双脚在空中乱晃,“大帝姬,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我不知绮鸢殿下是您救出去的。”
锦月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你对我表忠心,你主人可是会不要你的。”
弦翊一把抓过乌夜捏在手里,“你再胡闹,我就将你烤了。”
又转头看着锦月,眸光锐利如剑,“除了道歉,大帝姬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锦月敛了笑,正色道:“当年我在无极深渊抽不开身,曾托人去荆棘路接你,但没想到所托非人。他骗我将你接了出来,实则不然。直至你从荆棘路出来,我才知晓这件事。”
弦翊握紧了手中的烬夜,“那你为何不来找我解释?”
他从荆棘路上出来后,一直在等锦月给他一个解释。可是直至她死,他也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