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晏华庭的,是泛着冷冽光泽的凝光。
晏华庭也不正面迎击,施施然往后一退。
“小锦月,你这一言不合便打人的习惯可不好,以后......”他本想说以后可会嫁不出去的,又改了口,“可是会遭人嫌弃的。”
锦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把凝光交还给灼华。”
当然,想打他的心情也是真的。
凝光已悬到晏华庭身前,静静立着。
晏华庭摇头,“我可不想看见灼华。你为何不自己去还?”
锦月已立在惊鸿的剑身上,稳稳浮在半空。
“我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劳烦你了。”
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片刻也不能耽搁。
惊鸿在锦月的指引下,带着她化作一道流光飞快走了。
晏华庭屈指弹了弹凝光的剑身,略有嫌弃,“若不是看在小锦月的份上,真想就地把你埋了。”
凝光的剑身晃了晃,在晏华庭小臂上打了一下。
“你这脾气,倒与你主人很相似。”晏华庭将目光落在凝光身上,眼珠转了转,眼里浮现些笑意。
“许久不见了,也该给灼华备一份大礼。”
——
灼华正站在桃林里,吩咐小花精给桃树浇水。
两只小花精合力抬着一个水球,挥舞着翅膀轻快地往桃树边飞。
空间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
所有的小花精都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跌在地上,水球也落了地,晕湿一小片泥土。
一顶红绸翻飞的轿子忽然破开结界从天而降,最后在灼华身前几米远的地方,轰然落地。
灼华看着被轿子蹭掉的桃树枝,眉头狠狠地皱起来。
晏华庭撩开红绸,露出戴着面纱的脸,眼尾轻挑。
“灼华上神,许久未见,树可种完了?”
灼华将断掉的桃枝接回去,才抬起眼,面目表情地看着晏华庭。
“凝光还来,你可以走了,不送。”
晏华庭用手撑着下巴,懒懒地叹了口气。
“老朋友相见,不叙叙旧么?”
“叙旧便算了,倒是有一句忠告,想说与你听。”
“哦?愿闻其详。”
“你既是锦月的契约兽,便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她身边,别总想利用她来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晏华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耳饰,眉眼弯起。
“这是我与小锦月的事,不劳上神费心。”
顿了顿,又道:“上神与其管别人的闲事,不如管好自己。种了几千年的树,也没见那人回心转意来看你一眼。”
风乍起。
桃花纷飞。
灼华眯着眼冷冷地看了晏华庭一会,毫不客气地回击:“我至少还有盼头,而你等的那个人,神魂尽灭,再也不会回来了。”
晏华庭敲击耳饰的手一顿,眸子里的笑意已全然消失不见。
他从躺椅上站起身,动了动手腕,手心里出现一把火红长剑。
“看来几千年不见,上神是想与我打一架。”
灼华气定神闲立在原地,手腕一翻,一枝挂着红绸的桃枝出现在他手心里。
晏华庭眸子微微睁大,长剑劈下,夺手去抢。
灼华侧身避开他,“你若敢毁坏我一棵树,我便将你的姻缘结剪了。”
晏华庭气急,但也只能停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灼华手里的桃枝。
“你若敢剪,我便将你整个桃林夷为平地!”
灼华并不在意他的威胁,伸手一点,桃枝上便绽开一朵桃花,又很快凋谢。
“你既不信天命姻缘,又为何怕我剪?”
晏华庭盯着灼华手里的桃枝,其上红绸被风吹着,一下又一下地舞动。
往事一下子漫上心头,让他心中发堵,看向灼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愤然。
“堂堂浮华岛上神,司掌天命姻缘,连自己的姻缘都定不了,又如何叫别人信你?”
灼华一怔。
他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晏华庭手中长剑已被收了回去,他望着那株桃枝,目光近乎虔诚。
“你将它给我,我保证再不来烦你。”
灼华摇了摇头。
“离了我的元力,这株桃枝会即刻变为飞灰。”
晏华庭只以为灼华在骗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识海里的契约一阵发烫。
他顷刻间变了神色。
“小锦月有危险。”
——
锦月乘着惊鸿来到天戈池第一重。
这里依旧荒凉,古旧的战旗被埋在土里,只露出破烂的一角。
惊鸿仿佛知晓她的心意,化作一把琴浮在半空。
“九千年来,每逢血月降临,我都会斩出一剑让他们重归尘土,却始终不能让他们安息。如今吾主归来,定能将他们全部渡化。”
锦月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微微一笑,“还是你最懂我。”
她来此,便是想将这里的亡灵全部渡入轮回。
若不是山河之战,想必他们还好好地活在这世间,而不是在这荒凉破败的战场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当年死亡之景。
她有愧。
身为山河图的守护者,却未能守护好这片河山。
锦月将契约触发时得到的元力尽数调动,拨动琴弦。
琴声响起,以她为中心,一圈圈涟漪扩大开来,缓缓蔓延至整个第一重。
变故突生。
一朵又一朵黑色莲花凭空出现,将阵法的光芒全都压下去。
那个锦月曾见过的黑袍人,踏风而来,一脚踩下,阵法出现数道裂痕。
由于受到反噬,锦月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嘴角溢出了血。
她如今实力不比从前,强行使用惊鸿渡化亡魂本就勉强,又被打断,受到的反噬更重。
锦月也不去管嘴角的血,抬眼看着那个似乎与周身黑暗融为一体的人。
“你三番两次害我,究竟为何?”
黑袍人手中捏着一朵黑色莲花,轻轻转着。
“这个问题,你可得去问问你的好兄长,不过我想他也不会告诉你。”
一声沙哑难听的笑,从黑袍人嘴里溢出,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毕竟天衡帝君,可是天下第一的好兄长。”
他将黑色莲花随手一扔,莲花落地便化成一道黑色火焰,在法阵上蔓延开来。
法阵再次受损,锦月的嘴角又溢出些血。
她飞快地双手结印。
“惊鸿,弦杀。”
黑袍人屈指一弹,便轻易定住锦月的动作。
“别白费力气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今日不想杀你。”
“既不想杀我,你今日来,又是为何?”
黑袍人伸手朝下一指,“为他们。”
伸出长袍的手骨节分明,与他苍老难听的声音极为不符。
黑袍人抬头看着锦月,面目依旧看不清晰,如同蒙了一层黑雾。
“你渡他们入轮回,谁来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