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醒过来的时候,迟眠正在看着手机里的书。
俊美精致的少年垂着眸子,安安静静的,但却不会让任何人忽略他的存在。
无论看多少次,姜蓉还是会被眼前少年的容貌和气质惊艳到。
迟眠正欲翻页,却敏锐的注意到了两束视线。
精致漂亮的少年懒洋洋的掀起眸子,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
老人家不喜欢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这是姜子悦的亲人。
迟眠慵懒的起身,从床头柜里拿了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了老太太的床头柜上,然后把病床慢慢摇高,使老人家能直起来身体。
姜蓉看出少年不想和她接触,也自己坐了起来,慢吞吞的喝着杯里的温水。
两人默默无言。
迟眠调出外卖界面,慵懒随意的问老太太:“您想吃点什么?”
老太太闭上眼,回:“你问问方医生吧,看看我能吃什么。”
迟眠把手机放进裤兜里,然后就往门口走。
刚走了一步,老人家就叫住了他。
“你把阿悦叫醒,我想跟她说说话。”
迟眠也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重新回到床边,然后用手轻轻的推了推姜子悦的肩膀。
姜子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脸懵的看着眼前漂亮的不像话且没有丝毫瑕疵的俊脸。
“悦悦,姜老师醒了。”少年的嗓音低沉慵懒,在空旷的病房里多了几分清澈,显得更加空灵悦耳。
姜子悦揉了揉眼睛,然后慢吞吞的坐了起来。
迟眠叫醒姜子悦,就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姜子悦下意识的就要叫住他,却被姜蓉阻止了。
“我让他去给我买份早餐。”
姜子悦转头,看向苍白虚弱的老人家。
“您……什么时候醒的?”刚刚醒过来,姜子悦的嗓音还带着几分睡梦般的飘渺和沙哑。
“昨晚醒了一次,现在是刚醒。”老太太也不隐瞒,直言不讳。
“感觉怎么样?”姜子悦掀开一个被角,把腿伸了出来,然后轻手轻脚的下床,生怕吵醒旁边的小团子。
下床后,姜子悦穿上鞋,裹上搭在床脚处的羽绒服,然后坐在了姜蓉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担忧的看着老人家。
姜蓉把纸杯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温柔的把手放在小姑娘的手背上,安抚她。
“我感觉好多了,你别担心。”
姜子悦的鼻子突然就有些克制不住的酸涩,泪珠就那样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姜蓉温柔慈蔼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从旁边床头柜的纸筒里抽出一张纸,仔仔细细的给小姑娘擦眼泪。
“傻孩子,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姜子悦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一颗的从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
“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哭鼻子呢?”姜蓉也有些无奈了。
当初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这孩子都没哭一声,如今她只是住个院,就哭成了这样,她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姜子悦也不想哭的,只是老人家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被她埋在心底不敢拿出来回味的记忆。
她上高中的时候,她妈妈也住过一次院。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其实也会被病魔打倒。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时的场景。
她那天刚刚考完试,正准备打个电话跟妈妈说一说这个事,然后妈妈就云淡风轻的告诉她她住院了。
姜子悦当时就急哭了。
她妈妈虽然也生过病,但从来没有到住院的程度。
十六七岁的少女,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当时就急得手慌脚乱,脑袋里空白一片,只知道一个劲的流眼泪。
原本正在闲聊的舍友察觉到姜子悦的情绪不对,急忙围了过来,问她怎么了。
似乎是听到舍友的声音,姜子悦的妈妈也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家孩子来说多么的难以接受。
姜妈妈温柔的安抚哭的稀里哗啦的的小姑娘。
“我没事,就是个小病而已。”
“傻姑娘,别哭,妈妈过几天就出院了。”
“你星期六星期天可以出来医院看我的,妈妈没事。”
怎么劝也不见姜子悦停止哭,姜妈妈也有些无奈了。
“都多大的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你现在还在宿舍里,听妈妈的话,别哭了,会让舍友笑话的。”
“乖,我女儿最懂事了,别哭了。”
小姑娘嗓音都带着哭腔。
“你什么时候住院的?”
“三天前。”
“你住院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小姑娘声音带着哭腔,听着可委屈了。
“没有的事,妈妈这不是怕影响你学习吗?不哭了啊,妈妈听得都心疼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姜子悦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姜蓉耐心温柔的拍着小姑娘的背,安抚的道:“小脸都哭花了,再哭下去就不漂亮了啊!”
姜子悦胡乱的从纸筒里抽纸,然后擦着眼泪,慢慢平复着加速的心跳和身体的颤抖。
整理着情绪,姜子悦有些抱歉:“姜老师,你醒过来是好事,我不应该哭的。”
现实世界里的一幕幕画面,都是姜子悦不敢触碰的东西,她怕一旦打开那些记忆,自己就会变得软弱,变得不堪一击。
只有把自己柔软的肚皮藏好,才能无坚不摧,才能坚强的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姜老师看着眼前顽强坚韧的小姑娘,目光里升起怀念。
“阿悦,我突然很想念小时候的你,安安静静的,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姜子悦缄默不语。
小时候的姜子悦,已经被她取代了,已经死在了那次落水中。
“你是我亲手从小养到大的,懂事乖巧,可是,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姜蓉的目光里划过沉痛,显然那件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道疤,无法愈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姜子悦平静的摇了摇头,温暖的手心握紧姜蓉的手。
小姑娘也不忍心让老人家一辈子记挂愧疚着这件事,凑到老人家的耳边,小声的道:
“姜老师,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我欠人家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