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忙碌于破败小屋各处的几名稚嫩童子相继瞥见一对男女从浓浓紫雾中现出身形来,遂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往下俯瞰片刻,而后又扭回头去继续兢兢业业干活。
其中一位管事童子年长些许,他沿着曲折廊道,以及杂草丛生的崎岖山路匆匆忙忙小跑赶来,对两名青年男女拱手作揖,“二位,请随我来。”
他负责在前头领路,师兄妹俩人则紧随其后,这处洞天宝地曲径通幽,奇花异植遍地茁壮生长,不仅风景优美,天地力量充沛浓郁,且是处难得的静心养神之所在。
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拐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几座山峰依稀朦胧拔地而起,受浓厚紫雾笼罩,经久未散。
‘哗啦啦’
管事童子操纵大阵撤散周边紫色雾气,几座山体地貌逐渐清晰呈现在几人眼前,一条岩壁廊道弯弯绕绕,犹如盘龙直通山巅。
三人马不停蹄,又顺着山势往上走,他们皆乃修行者,修为不俗,走了许久山路,却丝毫脸不红心不跳,步履稳健如飞,用不了多久,几人便来到半山腰上依岩石而修建的观览筑台,四周波澜壮阔的大好风光尽揽眼底。
师兄妹俩人分席而坐,受到管事童子热情款待,一边品茗茶水点心,一边尽情欣赏大好河山,山间雨露未蒸干,依旧湿漉漉的,空气略微潮湿,且夹杂着腥甜味道,他俩目前所在地,乃这处洞天宝地天地力量最浓郁充沛之处,昼夜生生运转不息,为罕见龙脉提供源源不断之气运来源。
“这二师兄可是霸占了个好地方呐!”奚梦瑶深吸一大口天地力量入体,冲刷四肢百骸,顿感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许多,“此地不仅景致优美宜人,而且地势更是得天独厚,在此修行,必定事半功倍。”
“他日日在此沐浴晨曦,洗涤周身污垢杂质,令肉体几乎臻至完美。”夕舯虞品茗浅尝几口茶水点心,目光却遥望天际尽头,他心血汹涌澎湃,宛如与天地共鸣,“这龙脉气运昌隆,蕴含至纯至净精粹,与天地力量相辅相成,精纯程度成倍增长,更有利于他感悟天地自然,修为自然而然就比我等要增长快得多,假以时日,定会远远将我甩在身后。”
“有三位亲传弟子最是深受我父亲偏爱,一位是你,另一位是小师弟,至于最后一位,便是二师兄了。”奚梦瑶轻呡一小口茶水,随即舒缓口气展颜轻笑,“我父亲收徒素来有教无类,吸纳天下间诸多天纵奇才入我道院修习,满打满算,至今也就收了十五名嫡传弟子入门下,你三人天赋异禀,深受我父亲器重疼爱,我们剩余这十二人虽也天资纵横,但与你三次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井底跳蚤,又怎可与天上皓月争辉。”
“师妹,你此言差矣!”夕舯虞回过头来灿烂一笑,“将自己比作井底跳蚤,岂不是与那些乞丐泼皮无异,不可如此贬低自己,你乃师尊膝下独女,地位尊贵显赫,天赋资质也就比我三人差上一筹罢了!哪有你讲的这般夸张,再说了,其余师弟师妹们天赋亦与你不分伯仲,待学成下山,日后成就亦不可限量。”
“修行除了在个人之外,也必须倚靠宗派鼎力栽培,你的起点自小就比大多数人要高上不少,自然也深受师尊宠溺疼爱,日后这大院士之位,也必定是由你接手传承。”他目光幽幽,一扫周边广袤美景,清晨暖阳将他俊美脸庞映照得棱角分明,宛如经过精雕细琢,乃尘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我的志向抱负很远大,并不想一辈子蜗居在这偏安一隅之地,我做梦都想着游览闯荡这大好河山,看看这外面的广袤世界是否如同我想象那般精彩纷呈。”
“我的志向也并不在此,我不稀罕大院士之尊位,也不想多加理会这世俗纷争。”她微微俯身,双手撑着下巴,仔细盯着他那张盛世容颜怔怔入神,不一会儿便痴痴入迷了,仿佛整个世界只他一人能令她倾心爱慕,“我只希望能永远常伴你左右,无论你去哪儿,我都如影随形,此生便足矣!”
他一心向往广阔天地,任意闯荡游历,可她心心念念皆为他一人,不管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皆可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家族断绝,此生亦无悔。
师兄妹俩人在此促膝长谈,时间点滴流逝,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
“算算时辰,这二师兄也差不多该来了吧!”奚梦瑶活动了几下僵硬筋骨,她微微皱眉,“坐了半个时辰之久,这身上都快长草了。”
“呵呵,师妹,切勿心焦气躁。”他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山壁廊道上有道佝偻人影缓缓走来,面色不由一喜,“喏,说曹操曹操就到。”
奚梦瑶也顺着他目光瞧去,顿时插着腰气鼓鼓道:“哼,这二师兄是主,咱俩是客,连主客都认不清,我看他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师妹,毕竟他身体残缺,外加上了年纪,你多体谅体谅。”夕舯虞好言安慰,“消消气,消消气。”
“哼!”她撇过头去,气不打一处来,无论他如何极尽宽慰均油盐不进,她脾性本就公私分明,若真把她惹恼火了,想再劝好将比登天还难。
“唉!”夕舯虞摇头无奈叹息,使尽浑身解数也劝不好,他便直犯头疼,“二师弟,你自求多福喽!”
“你俩在背后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呢?”佝偻老者穿戴斗笠蓑衣,一肩膀挎着竹篓,背上斜背着极长鱼竿,从山壁廊道步履蹒跚走来。
她插着腰气鼓鼓生闷气,默不作声,而他则拼命使眼色,佝偻老者瞬间心领神会,先将身上用具卸在一旁角落,而后缓缓上前来面对俩人而坐。
他咧嘴笑了笑,笑容尤为僵硬,且脸上皱纹密布,都快挤成一团了,不难看出,也是位平日不苟言笑的主,“五师妹,我若是日日不外出垂钓,这一日三餐可就没着落了,我总不可能去喝西北风吧!”
“噗嗤。”她立马被对方一番话给逗笑了,“我辈修行中人,以天地元气为食,吃饭睡觉可有可无,你倒是牙尖嘴利,一把年纪了还童心未泯,日日游手好闲。”
“我从未有一日落下修行,你瞧瞧,这处龙脉夺天地之造化,天地元气充沛,我即便再好吃懒做,依靠吸收这浓郁元气也可令修为精进。”佝偻老者慵懒斜躺于蒲团上,笑眯眯沐浴温暖阳光,“你二人平日若无他事,可时常来我洞府感悟修行,总比你们住处好上千百倍。”
“哼!”上下打量他那不雅睡姿,她脸上顿时露出嫌弃鄙夷之色,连忙撇过头去望向别处。
‘哗啦’
条案上凭空凝聚一张棋盘,以及两摞黑白棋子。
“对弈两把?”佝偻老者一目紧闭,一目微眯,笑眯眯注视俊美青年,言谈举止悠闲懒散至极。
“求之不得。”夕舯虞双眸微亮,一番摩拳擦掌。
俩人一开始落子便极尽针锋相对,杀气毕露,最初几个回合下来平分秋色,谁也不让谁,可谓是精彩绝伦,令人拍案叫好,就连她也被渐渐吸引了目光,心中火气烟消云散,不时鼓掌喝彩,只不过却只为她爱慕之人喝彩罢了!惹得佝偻老者叫苦连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夕舯虞越战越勇,而佝偻老者却由一开始的懒散轻松,逐渐变得凝重认真起来。
“呦!”佝偻老者眸泛精光,他一下子来了浓厚兴趣,“许久未见,棋力见长呐!”
“那是。”奚梦瑶眼神傲娇,搂着他臂膀紧紧不放,“大师兄可是举世无双的天纵奇才,无人能出其右。”
“五师妹,不带这么夸人的。”佝偻老者垂头丧气,皱巴巴老脸直发苦,“也不见你夸夸我。”
“你……”她不断打量对方几眼,面露嫌弃,“还是算了吧!”
“唉!”佝偻老者仰天长叹,“天理何在呐!”
“二师弟,我今日光临贵府,是为了赠予你一份大礼。”夕舯虞沉默思考下一步落子位置,头也不抬平淡开口。
“大礼?”佝偻老者浑浊双眸微凝,他原本用意念控制黑子正欲落下,可此刻却停顿住,距离棋盘仅有毫厘之差,他稍微抬头瞥去,面露疑惑不解,同时隐含些许期待,“不知你所赠为何物?”
“不急不急。”夕舯虞慢条斯理道:“待将这盘棋下完再说也不迟。”
“神神秘秘的。”佝偻老者小声嘟囔一句。
山门外,此时却人山人海,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可陆陆续续还有许多人朝四面八方赶来,清一色的女弟子,高矮胖瘦,外貌更是千奇百怪,其中也不乏容貌姣好的女子。
她们一并聚集在山门外,人挤人,嘈杂吵闹不休,两名童子负责整顿秩序,尽心安抚一众女弟子烦躁恼火情绪,言语极尽讨好,可他俩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他俩地位卑微,这群女弟子高高在上,可着实是惹不起,赶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之间陷入了进退两难境地。
“你这俩毛头小子,还敢诓骗我们这群姐妹,我明明亲眼目睹大师兄往山上去了,难道我这双眼睛瞎了不成?”一名女弟子有对龅牙,开口讲话直漏风,言辞含糊不清,一边插着腰凶神恶煞瞪眼逼视,一边唾沫横飞怒骂连连,态度蛮横无理。
“不不不,您误会了。”其中一名面容白皙的稚嫩童子频频摇手,“大师兄眼下正与我家主子在商榷要事,不方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有啥要事好商谈的。”
“对对对,姐妹们说得在理。”
“我有些修行上的问题不得要领,正要寻大师兄为我答疑解惑呢!”
“你们两个小屁孩毛都还没长齐,胆子也忒大了,快快上山将大师兄请下来。”
“还不快去,我这拳头可不长眼,休怪我三拳两脚将你俩给揍扁了。”
一众女弟子声势浩大,一浪高过一浪,浩浩荡荡赶将聚集而来,振臂呐喊,统一高呼口号,几欲将天给捅破了,山门摇摇欲坠,脚下大地不断震颤,周围花草树木亦簌簌摇曳,个人修为低微,可架不住众人拾柴火焰高,数百人拧成一股绳,这声威同样不可小觑。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呐!”一名童子吓得惊恐万状,连忙疾声大喊,“快快快,快上山禀报。”
“是是是,我这就去。”身旁同伴同样惊吓得两股战战,赶紧听令转身连滚带爬狂奔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