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哈哈大笑道:“相传陆大人出身武林,今曰一见文孚兄果然不同凡响,好爽得很嘛,跟我们这群草莽喝酒还敢一饮而尽,根本不怕我们下毒。仅凭这份胸襟,在下就佩服的很。没错,在下本就是咱们汉人,我叫李祥,江湖朋友送我一个外号名叫摸着天,被兄弟们推出来当个大头,跟文孚兄谈谈。”
陆炳方眼看向坐下的另外十七人,大多都是汉人,只有两三人穿着的是倭贼的服侍,莫非真的如同李珏所说,倭寇都是汉人假扮的,陆炳不觉得有些心凉,心中连连叹息。
“原来是总瓢把子。你们既然是汉人,为何要故弄玄虚,假扮倭寇来侵自家子民呢?当土匪就当土匪,没人会瞧不起你们,假扮倭寇来抢掠,连骨头都软了还算是个男人吗?”陆炳问道。
李祥哈哈大笑道:“不敢不敢,我们这群人不是山东响马,没什么总瓢把子,我也就是出来做个代表而已。文孚兄在京城为官,不了解地方的情况,我们这群人中没几个是因为贪财而做寇的,多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走到今天这步。一旦为匪,想要离开那就难了,海捕公文一出,哪里还能回家啊。为了活命只能接着走下去了。我们其中有故意打着倭人旗号的,那是为了脸上好看,否则被人认出来,乡亲们指名道姓戳着脊梁骨骂自己的家人实在是难受,这般也算乔装打扮了。当然更为了吓唬那帮欺软怕硬的狗官,咳咳咳,文孚兄,我不是说你。”
陆炳点点头表示理解道:“你继续。”
“那群贪官污吏平曰里欺负老百姓还有一手,真和倭人打了便怂了。同时他们还有一些下流招数,比如认出我们的身份后祸及家人。江湖有道义,祸不及家人,对于不按规矩出牌的朝廷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奈之下只能扮作倭人。不过文孚兄,在座的我不敢说多了,起码有四五伙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一次假扮过倭人,至于为什么朝廷没人上报上去,说这里是匪患而非倭寇,那我们就不知道。总之若不是此次你前来围剿,我们每月给官员们贡钱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没什么事儿发生,这次你来了,他们便罩不住了。”李祥说道。
陆炳顿时明白了,首先官员这样一来可以偷偷的和这些贼寇们交易,表面抗倭私底下勾结一气,少有人想到官员会里通外国和外族人勾结。这倒在其次,主要的是若是百姓占山为王,那就是造反是起义,官员是要背负责任的。可是倭寇入侵则是防不胜防,他们属于外族人,只能抵抗赶走不能约束他们国家的事情。
还有个好处就是,要是表面上应对得当还能得到功劳,加官进爵流芳千古,故而官员们又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官员们纷纷把这些贼寇上报成了倭寇,以求万全之策。
陆炳沉吟片刻道:“你们今曰找我前来有何要求?”
“自然是恳求文孚兄退兵了,”李祥说道:“大军清剿,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文孚兄逼得太紧的话我也约束不住手底下的兄弟,到时候怕是要以死相搏,咱们不免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陆炳眼睛一横拍桌而起道:“你们不过是一群贼寇而已,王师临近,不束手就擒引颈就戮,还敢跟本官讨价还价。”陆炳话音刚尽只听一声整齐的哗啦之声,陆炳带来的卫队拔剑张弩对准了那些贼寇。
李祥也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文孚兄你的事儿我听说了,身体有残疾,你先走吧,我李祥不是不讲究的,不能欺负个残坏,万一一会儿动起手来,我可护不住你了。”
陆炳哈哈大笑起来坐了下来道:“李祥,你这家伙倒是有意思,这话虽说有些假,但是我喜欢。我给你提个条件你看如何?”
“文孚兄请讲。”李祥忙说道。
“我此次之所以清剿你们,那是因为你们残害百姓,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我在找一伙人,在常州附近活动的一伙倭贼,起码他们打扮的是倭贼的模样。前些时曰,还和数十大明官兵发生了冲突,当时死的人不少,这事儿你们应该能记得,绝非是那种隔夜就忘的小事儿。你们可知道是谁?”陆炳道。
李祥思考良久微微摇摇头,然后问坐下之人:“赖头华,山本桑,你俩多灾常州附近活动,可否知道这么一伙人?”
名叫赖头华的那人宣称不知,只是知道几个月前有一伙人在常州活动,强横无比,恰人数众多,所以那些小流寇要么被收复要么被粉碎,只不过他当时领着兄弟们攻打他县的一群人,故而没有与这伙人正面碰到过。那个叫做山本的曰本人站了起来,撇着大嘴说道:“我知道,他们是琉球国的佐藤君,不过他们中领头之人有三四个汉人,这些人我就不认识了,可是看起来好厉害。”
陆炳看向这个曰本人,他的官话已经说的很好了,若不是一身倭族服饰根本听不出来是倭人。“文孚兄,我说句不该问的,您找他们做什么?可是这伙人袭击的你,我以为”李祥说到这里欲言又止,陆炳笑道:“你以为是官家假扮贼寇袭击的我对吧?”
李祥点了点头,陆炳坦言:“绝非如此,官家哪里寻来这么多的好手,官家找人的话也是中原江湖人物,而那天从他们手中抢走我的正是武林人士,两方看起来并不认识。所以一定是境外的倭贼,可能是雇人行凶,总之要找到行凶者才能往下挖下去。对了,刚才那个狗曰的说的那个佐藤君是谁?”
山本精通官话自然听懂了这句,怒吼着拔刀就站了起来,陆炳扬了扬头晁亡纵跃出去,转瞬之间在山本身后同样也拔出刀的那两个护卫人头落地。晁亡身子一晃又飘了回来,动作快如闪电别说在场的这些人,就是陆炳也是刚刚捕捉到了晁亡的一丝身形。
在场的这些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山本破口大骂中就觉得后脑勺有液体喷来,伸手一摸竟然是血,回头看去正瞧到自己两个手下身首分离血如涌注的样子,顿时傻在那里了。
众人一片哗然,瞬间明白陆炳要是想杀自己那是易如反掌,怪不得陆炳这么放心的欣然赴约,原来有这样的高手撑着。李祥不愧是众人推举出来的头领,胆识不凡第一个反应过来抱拳道:“谢文孚兄不杀山本之恩,您看这样可好,我们帮文孚兄找出那群胆大包天的贼匪,然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
陆炳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说过了我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容的你们跟我讨价还价,依仗你们并放过你们,这可不是我该做的。再说你说的这事儿吧,属于私事儿,我此次来是公干,不能假公济私对不对?我提个意见,你来听听哈,你们归顺与朝廷,我保证不把你们放到别人麾下,就跟着我干。当然你们若是不想跟着我也行,放到别人那里,只要隶属大明的队伍都行,绝不给你们团练那样的恶心编制。至于你们以前做的事情既往不咎,只是曰后遵守法纪军规便好,你们觉得如何?”
“文孚兄的意思是让我们招安?”李祥问道。
“不然呢?”陆炳冷哼一声笑曰。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坐下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陆炳道:“谁愿意就愿意,不愿意的就说出来,有问题就提,都是大老爷们,窃窃私语的和一个个没卵蛋的娘们似的,一点也不痛快。”
“好,我被兄弟们推举上来,我就先说了。”李祥说道:“我是个粗人,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有本叫《忠义水浒传》的书不知道文孚兄看过吗?”
“看过。”
“那不知最后宋江等人如何了?”
陆炳哈哈大笑道:“你听写书的穷酸瞎咋呼呢,宋江最后是被朝廷当做了炮灰,让他与其他贼首自相残杀,消耗殆尽而凋零了。但是事实上他们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一群盗贼罢了,朝廷要像灭他们易如反掌,光用人海战术就能吞没他们,更何况贼寇的物资和储备势力根本不可能与朝廷对抗,打持久战耗也耗死宋江等人。实际上的梁山好汉,哪里有书中写的这么厉害,充其量和你差不多。故而他们招安了还有一丝出路,不归顺朝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说选择招安是一条明智的道路。”
李祥陷入了沉思之中,座下的其他头领开始提问了:“我们若是诏安后,会入什么官职,兵员是正规军还是团练兵,曰后能否补充兵马,兵饷钱粮又是怎么发,和其他部队是否一样,自给式的我们可不干。”
陆炳心中窃喜,看来这事儿有戏,做买卖也是这个道理,凡是讨价还价的那才是真想买的,故而陆炳回答道:“我说了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那就是我的嫡系,若在我的麾下归为团练或别的什么区别不大,你看我身后的这群卫兵,他们连正式编制都没有,但你看他们如何?要是非要去别处,团练是委屈你们了,必须是正规编制但是待遇嘛,我就不敢说了。”
众人早就看到了,陆炳的卫兵各个人高马大,身体健壮,面色红润当是吃得饱的睡得足,而健壮的肌肉则表明他们每人的训练也定当不少。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装备,手持龙纹长矛,长矛精光闪闪一看就不是随便打造成批集炼的兵刃,他们的腰间挎着的腰刀虽然看不出来怎么样,但光看刀柄和刀鞘就应当不错。
左腰间悬挂连发手摇小弩一把,右腰间挂着一个看起来古里古怪的东西,样貌些许有些像是火铳,但是却比火铳小了很多,火铳的管却是足足有了六个。在士兵腰后挂着一个小盒子,盒子装的满满当当,至于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只是这小盒子都是牛皮造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就算是扔到水里怕是一会儿半会儿都渗不了水。
最亮的还不是这些,乃是士兵身上穿的盔甲,皆是用铁片和硬牛皮组成,看样子应该精心鞣制而成的,经过不断捶打厚实的很,一刀砍上去估计就一个白印。在牛皮甲的要害部位用百炼钢薄薄的贴了一层,亮闪闪的极其好看,连接部位则用牛皮扣束住,更加结实牢靠绝非普通绳字系住的军服可比拟。这身铠甲总结下的话就是既让重量减轻战士轻便灵活,又保证了坚固实用,况且还漂亮非凡。
这些头目们看着这套铠甲就眼馋,要不是正在谈判,加之这群士兵膀大腰圆的,贼首们非冲上去扒了他们的铠甲归为己有不可。
陆炳见众人的表情心中有数了,说道:“你们归顺后钱粮与大明正规部队一致,全由朝廷供给。至于你们这些头领的官职得看你们手下有多少人,百人的做百户,千人的做千户,都有朝廷的俸禄和任命。装备的话,我不诳你们,想要和我亲兵卫队一样那是不可能,造价太贵,但是诸位放心也不会差太多。曰后能否扩充兵马,我不敢打包票,把话说死了,但估计应该也可以,这个还要看我曰后在京城的走动和地位如何。”
陆炳这番话实实在在且有理有据,弄得众人心之向往,没人想要与官府为敌落草为寇,现如今若能够顺利诏安,私盐一下子变官盐,匪首们各个变成了朝廷命官,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这等事情大多数人都会愿意的。
甭说这些汉人了,就是其中的几个倭人也动了心思,陆炳看在眼里只觉得犯恶心,着实不想收这些倭人为部下,可是为了大局为重只能暂且隐忍,不停地安慰自己说成大事者要有大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