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茶馆喝茶吃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别说江南的点心做的就是精致,比起北方人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不同,这里虽然量少,但每份都做得很用心。陆炳他们都是北方人,在家里也是量足即可。陆炳节俭,吃东西自然不心疼,但饭菜好吃有营养就行,自家吃饭没必要弄那花花绕,费时费力还得多雇厨子,弄个没必要的开支。故此在陆府吃饭虽然都是难得的食材也都是粗枝大叶的做法,管够管饱,因此这里的点心看来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纪联洪正好饿了把点心当饭吃,简直是风卷残云惨不忍睹,几人边听书边吃喝着。
刚刚吃饱喝足突听楼下传来嘈杂之声,向楼下看去正好看到刚才一个被打掉牙的泼皮,那泼皮认出了纪联洪和诺伊尔大喊一声:“他们在楼上,上去拿他们。”
片刻功夫之后,茶楼下冲上来一群官差,这群官差拿着铁索和铁尺齐眉棍等物虎视眈眈的看着陆炳,楼下陆续赶来许多流氓地痞,都叫嚷着虎视眈眈,好似非得把陆炳撕巴了一样。陆炳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低声道:“看来我以前在南方杀贪官还是杀少了,否则怎么还能有这么多官匪勾结沆瀣一气呢?”
“就是就是,也不对,这样的杂碎是杀不完。”段清风端起一盘点心全部扬在了嘴里,边吃边嘟囔道:“娘的,南方人做的点心真好吃。就是太小了,回去让你家大厨做给我,要做的和咱那儿的馒头一般大才过瘾。”
“你们在胡说什么。太猖狂了,快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一个官差指着陆炳说道。
陆炳虽然大约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但还需说明事情,他依然抱有一丝希望是这群泼皮蒙蔽了官员所致,陆炳不愿相信到处都是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狗官这一现实,若真是这样大明怕是离着官逼民反不久了。陆炳道:“是他们调戏女人在先,我们出于自保打了他们。未致伤未至死的,凭什么要拿我们!按照大明律也是不合规矩的。”
“哦,还来了个懂大明律的。”楼下走上来一人。那人个子不高但格外强壮,手中捻着俩铜球,一生黑色十三太保练功服,脚底踏的是千层底儿的布鞋。端的是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但在他腰间系着的红绸腰带上却悬挂着一个令牌。乃是快班总捕头的腰牌。
陆炳站起身来,面带怒色质问道:“为何不穿官服?若是休假,又为何腰悬令牌。”
到底是总捕头,那人察言观色只觉得不好,一般人要么理论一番,要么跪地求饶或者一些富家公子就开始自报家中有谁做官谁为宦谁是知名富商之类的了,怎么这人不安套路出牌,上来就质问自己的衣着问题。莫非不对啊。御史和监察都是文官担任,这俩男的人高马大的。一身的杀气怎么可能是文人。还有一个是道士,更不可能,圣上的御用天师也不赖常州啊,上面没下什么大官要来的消息。
这总捕头心中盘算着,眼睛不停大量陆炳和纪联洪两人,想在他们的穿衣打扮上找出他们的身份,但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诺伊尔身上。
刚才自己的徒弟回来说被人打了,究其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调戏女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为此事被人打了就丢人了。这总捕头还骂这群弟子不争气没出息什么的,现在一见诺伊尔也就明白了,别说自己徒儿,就是自己看到了都得上前掳来。
总捕头为什么会有徒弟呢?此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一笔带过。此人名叫闫老四,人称活阎王,本是这里的一个地痞,但是却不是个普通的地痞。他勤加苦练武艺,也在太湖水寨中立过棍,但后来从太湖水寨回来专门从城内混,开班收徒弄了个武馆,藏污纳垢只要有钱,都能跟他学武,于是便成了常州府最大的地痞头子。平日里不光聚众打架,看赌场妓院收保护费,还经常替徒弟们出头平事儿,自诩是仗义的常州小孟尝。
当然没有官府背景自然不敢这么嚣张,闫老四的背景就是常州府附近的卫所指挥使,乃是他的堂兄,属于同族兄弟,而且是较近的那种。这个指挥使是六年前调任过来的,而常州府的老知府调离之后,新任知府不敢管闫老四的事儿,于是闫老四才混的风生水起起来。
但闫老四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做事儿很讲究,上下打点的很到位,当官的目的一个是求权一个是求钱,闫老四没少给知府送钱,也十分给官府面子,很少和官府顶着干。这不,自从两年前,闫老四就混上了快班总捕头的身份,成了官府中的一员,从此更是只手遮天了,在常州府跺一跺脚,常州府都得颤三颤。
闫老四之所以被人称作是活阎王,那是因为他心狠手辣,不过亲自动手杀人放火的事情他已经不干了,但一旦干起来就没别人的好儿,非得是把人活活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平日里没人敢惹他,他也如同弥勒佛一样见谁跟谁乐,总之客气得很,外地来的若见了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善人呢。
闫老四平日里不穿官差的衣服,就穿一身十三太保练功服,不管春夏秋冬都是一副短打装扮,号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用气候磨练自己的体魄。开粥铺,赊钱给穷人,表面上做了不少好事儿。但常州的百姓都明白,闫老四没憋好屁。
开粥铺是为了让官府嘉奖,顺便代官府行善,都是用的官府粮仓中的赈灾救济粮,他的粥铺熬得粥那叫一个稀,所谓清汤寡水都是瞧得起他。赊钱给穷人更是恶心,白天给了人家钱,半夜里就去要债,成了印子钱,利滚利永远让人还不起,还不起的就得卖房卖地,再不行就卖妻儿,最后实在没钱了自己就卖身为奴,为闫老四免费劳作。这种丧天良的钱岂能不是一本万利,闫老四也借着这些缺德事儿赚的钱越混越大了。
前天闫老四出去吃饭,一个卖艺一家人不小心扰了闫老四说话,于是晚上把人家女儿给活活虐死了,然后把这一家人都关在屋子里,一把火全烧死了。这种人,被称作活阎王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陆炳是不知道,但看这人的眉宇间略微有些面相不善,说话谈吐更是向着这帮地痞,那穿衣打扮不合规矩,就知道这货大概其就是个十足的坏人。纪联洪吃完了桌上的点心,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站到陆炳身前道:“这种货色你跟他费什么话,这不浪费时间吗?坏人好比地里的杂草一样,纵然用火烧用手拔掉根,但春风一吹还会长出来总会层出不穷的。若不治理,野草会长满田地,想要根治不可能,只能不断清除,但依然会有残留,只要努力让大部分田地是好的就足够了。遇到杂草,铲掉再说。”
陆炳陷入了深思之中,纪联洪话虽粗俗,说的却有道理,这看似直白的道理却让陆炳这等聪明人给想麻烦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是有些自愧不如。这就好比贪官污吏一样,不管怎么整治都会发生,不可能要求世界上都是好人,而即便是好人在身居高位后也可能被同流合污迷失自己,所以只要尽力整治就好,不必太苛求完美,治国之策也是如此。
“老纪说得好,你让我顿时醍醐灌顶了。”陆炳道,纪联洪却目瞪口呆:“我说了些什么,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又延伸到哪里去了。”稳坐那里准备尽情看陆炳和纪联洪整治坏人的诺伊尔听了纪联洪的话也是陷入沉思,只是她又是另一番感悟,尽力就好。自己的复国大业路途漫漫,只要尽力就好,没必要太过苛求结果,那样反而会因为挫折而倍感失望,从而失去了奋斗的乐趣和勇气。那是不是要改变什么了呢?诺伊尔不知道,她要好好想想。
纪联洪活动了下胳膊说道:“毕竟是官门中人,我就不杀了,打残算了。”随着纪联洪越走越近,闫老四突然身子颤抖起来,这个道士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的道袍虽然看似普通,实则并不是单色道袍,上面绣着细细的花纹。只是花纹和底色差别不大,远处看并不张扬,走近了看却格外好看。这料子是是是云锦的!
云锦看似只是一种织花布料,但实则是一种可以说明身份的东西,因为只有宫里的人才能用,是宫廷制品。每年云锦就那么些个,低等的赏赐给有功的大臣,好的留给皇上和后宫穿用,鲜有流入民间的更不会被臭道士所得。
闫老四之所以见过也是在太湖当水贼的时候,有次截杀了大官眯下了点东西没交给水寨,偷偷到成立当布匹的时候听当铺的人说的。这种好东西有钱都买不来,根据当时当铺老板所说,这应该属于中上等的云锦,怎么一个臭道士会用云锦做衣服呢,还是这么板正的整套道服,更不显张扬,做的低调而奢华,好似是定制的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