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文琪并不在意,唇角斜勾,不气不恼,依旧文文而雅,再次揖手郑重,“中原与岐越结果如何,皆与朱越无关!”
藏嗔十子交叉放于胸前向下一压,转身摆手,朱越众人随他掩于山岭之外。
文琪摆手,“我们也要加快脚步了!”
邱榛望着远去的藏嗔,“沈公子,他就这样走了?”
文琪嗯了一声,“他是首领,要为自己的百姓负责,各为其利罢了!”
邱榛点了点头,忽又双眉紧蹙,“还以为岐越不敢大犯,竟动用这么多兵力,老子带的人不够呀,沈公子怎么办?邱榛回去再搬救兵如何?”
“来不及了,一个来回,少说十天,你觉得你还能见到殿下吗?”
“那怎么办?我们就是赶到,也不过是送死!”
文琪顿足,“将军可带有印章。”
“带,带着呢!你要做什么?”
“给黔中郡都慰、刺史写封书信”,文琪回道。
邱榛捂住了前胸,“不行!倘黔中郡派兵,大动干戈,真要拉开南方大战不成。
到时不止你,就连沈府也会拉入漩涡,你就不怕累及家人?”
深深看了一眼邱榛,“将军心思缜密。”
邱榛嘿嘿一笑,又一想,这话分明不是好话嘛,扯住文琪衣袖,“唉,沈公子,你这话要说清楚。
我是为你着想,你不领情倒也罢了,话语绵里藏针。”
文琪揖手,“不敢不敢。
只是此次无论负出什么代价,我必要救他。”
邱榛一怔,讷讷“你,你们!”
偏头看着邱榛想歪的样子,文琪纠正,“想什么呢?
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放心,我有分寸。”
听着此人与朱越族长交谈,确实个中高手,点了点头,“那你说说,邱黑子考虑考虑。”
“殿下来岐越可是宣扬要兵压岐越?”
邱榛摇了摇头,“交趾采药!”
“正是,有朱越族长作证,殿下先来到朱越,朱越药已除,为何会除,岐越敢深究吗?
那好,朱越没有,岐越采药又有何不可。
北到幽州,南到交趾,皆为王土,自己脚下采个药,有什么好解释的。”
邱榛跟着点头,“你如此说,好像也对,是邱黑子太紧张了。”
文琪又摇了摇头,“兵戎相见,看来已成定局,即要成风,就不能怯胆。
盛衍泱泱之众,我等之行只要做到不亏于心就好,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琪之行,是走在阳光下的。
真到那时,自有朝廷出面调停。
我等责任只要护住殿下性命,那便能免再起战端。”
“有道理”,邱榛附和,拿出怀中印章,“交给你,我放心!”
拿着印章,文琪大拜,“将军大义!”
“你们这些文人动不动就好多礼节,好生麻烦”,邱榛吹着胡子说道。
...
夜间军帐内一声急呼划破长空,帐外王浅急急喊着,“沈公子。”
帐内传出大口大口的喘气声,“无事。”
稍许,文琪头发未梳的披着大氅撩帘走出来。
看到他安然无事,王浅舒了口气,“做,做梦了?”
文琪没有说话,拢了拢大氅,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透着指缝望着头顶的圆月,“那夜,没有月光,却有他。
今夜,月亮好圆好大...日后,我想他能夜夜陪我看四季景色,王浅,你说会吗?”
“殿下吗?”,王浅
一喜,“当然会了,殿下心中全是您。”
想到殿下正赴险境,王浅闭了嘴。
文琪缓缓蹲下身子,头歪在了一侧,额上汗珠随风成渍,梦中之象历历在目。
...
一袭红衣远去,握在手中是他的一角。
头顶惊雷,文琪肩膀瑟缩了一下...滚滚黄水覆顶而来,回头看着水头掀起几丈高,瞳孔放大...眼前闪过玄衣,环住了他...水下,那人给她度了口气,低沉磁性的声音,“莫怕。”
迷糊中,一片血泊中爬着一人,周围站着十几名黑衣高手,一声哨响,十剑齐发,寒光闪过,剑剑指向地上爬着的一人,那人睫毛翘起,抬起了头,是傅淳...就在剑穿胸而过时。
文琪心跳停止了,歇斯底里喝出声,“不要。”
大喘粗气,正此时,帐外响起熟悉声音,“沈公子。”
是做梦。
...
偏头望着守在身旁的王浅,“你家殿下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王浅缓缓道来,“殿下,小时候长得很好看...”
随着王浅的讲述,文琪眸子里出现了那双长长的睫毛...
那一声急呼,引来了邱榛。
远远地望着蹲在那里的小小背影,邱榛蹙眉,感觉此人哪里怪怪的,揉了揉眼,这个姿态,好像个女子,难怪殿下会迷上...
...
鄣郡宁县西平街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在看不见的草堆里扎着一人,手中死死掐着手里的包袱,嘴唇发白,双眼紧闭,口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乱喊乱嚷声,额上落着大颗大颗汗珠,此人正是李遇巾,又做梦了。
...
一名女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剑柄一端正握在自己手中,满手满手的血呀,他额上出了好多好多的汗,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我是读书人呀。
腿脚一阵阵软,再看到女子身后的男子时,李遇巾发了疯似地喊了一声,“高勇博,你去死!”
又看向女子,李遇巾双眼浸着泪水,“你是我嫂子呀,你是有家室的人啊。
我兄长尸骨未寒,你,你们怎么...
嫂子,你就如此等不及吗?”
女子痛苦地闷叫了一声,脸色青白,大颗大颗汗珠滚落,双眼里是不甘与求生的希望,继而身子软了下去,双眼微微笑了笑,手摸了摸胸前的剑伤,满手血迹,“阿巾,这样也好,孩子就托给你照顾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本事,他爹去了,你也逃了。
我,我也就想出这么个主意,委身他人,想着孩子不受屈。”
李遇巾双腿跪在女子身前,“你对不起我兄长。
那个高勇博算个鸟人,你看上他是一霸?与他早有私?
他在玩弄你呀,你知不知道,你个笨女人。”
李遇巾疯了般晃动着眼前女子。
胸前血迹还在流着,女子气若游丝,撑了撑身子,“阿巾,你来说说,你若是我,又该怎么过活。
那事一出,抄家一空,什么都没有了。
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生活都没了希望。
我是一个女人,孤儿寡母的,早晚都要被一**害。
被谁祸害还不是一样的结局。
与其这样,我愿自己作主一次,找一个最坏的人,一生也不过是委身一人而已。
你说我对不起你长兄。
哈哈,也是。
说什么为孩子你也不信...”
李遇巾正沉寂在不能自拔的情绪时,女子身后男子悄悄摸到了床榻边的剪
刀,趁李遇巾不备,狠狠扎向李遇巾前胸。
正此时,扑在李遇巾前面,挡住剪刀的正是李遇巾的侄子李朝哥,今年十三岁。
李朝哥闷哼一声,嘴上是血,衣襟上也是血。
李遇巾搂住了侄子,“朝哥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朝哥痛苦扭曲,发出游丝声音,“二叔,我想吃瞎子刘做的干饼子...”
拔出插在嫂嫂胸口的长剑,李遇巾捅向高勇博要害。
高勇博推开了身上女子,闪身躲过。
李遇巾死死捉着手中长剑,双眼紧盯高勇博,放下了怀中侄子,“等着二叔。
一会儿,二叔给你上瞎子刘那里讨饼子吃。”
...
高勇博左右躲闪,借机逃脱,李遇巾在他身后长剑乱砍,紧追不舍。
就在奔到大门,手已搭在了门栓上时,高勇博身后中了一剑,他扭过了头,眼珠子都要暴出来了,手捂住了伤口,口吐鲜血,“小子,若不是我疏于防备,你连我一个小手指头...”
话未说完,人渐渐滑下,头一歪倒了下去。
此时,李遇巾又听到一声惨叫。
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跑到了屋里,倒在血泊中的是他的大侄女李朝南。
李朝南胸口插着一把从弟弟身上拔下的剪刀。
浑身一软,李遇巾站不起来了,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前爬着,爬到了李朝南不远处,“南南,为什么?”
李朝南发出哼哼声,“二叔,好疼...怎么才能不疼,我怕...朝哥儿先我一步进来的...母亲中剑,她流了好多血,吓死我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终于...这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遇见发出哭腔,声音都在发着颤,“有二叔呢,二叔在,你怕什么?”
脸白如透明的纸,又吐出口血,此时她已不怕了,疼的叫喊了一声,认直的如同幼童,“二叔现在能正大光明走在街上吗?
我与杨三哥从小一起长大...咱们家出事后,给我退了亲,二叔,你别怪我不争气。
其实,我早就想死了...
哦,二叔,好疼,你帮帮我,再给我一剑,求你了,二叔,我疼...”
边说边向李遇巾那里爬,她爬的好慢好痛苦,后面拖曳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李遇巾长喊出声,“不要!”
...
他坐了起来,梦中惊醒,胸膛起伏,脸色发白,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久久才仰躺下去,双眼流下热泪,“小哥,南南,二叔想你们,二叔从东裕岛逃回来做什么?就是不放心你俩,为什么连你俩也嫌弃我,嫌弃我是个罪犯吗?
我是个懦夫,我不想自首。
我李遇巾平凡到大海中的一滴水,可我不甘。
既已回不了头,杀人一次是杀,两次也是杀,况,你二叔的罪行...
那就做恶霸吧,做一个最坏的人,做一个人人怕的人。
傅淳,傅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巾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来日。”
李遇巾大哭了起来。
...
东裕岛防线查的正紧,根本出不去。
这几日到处都在传扬十年前一桩江湖旧案,瑞王傅淳竟要孤军深入,前往交趾。
李遇巾握紧拳头,口中吐出一口吐沫,给自己鼓劲,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就算做狗熊也要有个样子。
掏出碎银,黑夜中劫持了一身衣衫,半张脸隐在兜帽,奔向南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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