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小院精巧宽敞,这一夜,阿桂和方喻同睡在了不同的屋子。
不止是没了夜里方喻同那暖炉似的手脚煨着,还是因快要入冬寒意太甚,阿桂睡了一夜直至醒来,手脚都还是冰凉的。
天色渐亮,外头的天光透过窗牖白茫茫地落下来,刺得眼睛有些生疼。
这几日没有再下雨,却一日比一日寒凉。
苏义本是要给他们二人遣几个丫鬟伺候的,被他们一口回绝。
让人伺候自个儿?阿桂想想都不习惯。
她轻手轻脚地起来,梳洗一番,再悄悄推开了里屋的门。
冷不丁对上方喻同一双漆黑的瞳眸,她差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埋怨道:“你怎的起这么早?起来了也不作声,坐在这儿吓我呢?”
方喻同微微抿唇,跳下床来,也没多做解释,反而道:“阿桂,待我收拾好就出去。”
“你叫我什么?”阿桂半眯着眼,含着警告意味地看他。
窗牖外正巧升起的日光熠熠,在她眸子里镀上了一层漂亮的绒金色。
方喻同看得微微一怔,然后别开头,不情不愿地唤道:“...阿姐。”
“这才乖呀。”阿桂的眸子彻底弯起来,这些日子她吃得好住得好,整个人都被养得越发娇嫩水灵起来。
病过一场,又养了几日,就连那面黄肌瘦的脸颊肉也变白不少,嫩生生的,看得让人想咬一口。
方喻同眯起眼,大步走出去,走路带风。
阿桂跟在他后头,还在嘀咕着,“你走这么是要去哪?怎的让你喊我一声阿姐就那般难,还要生气不成?”
方喻同忽然顿住,回头等她,漆黑瞳眸在日光照耀下仿佛宝石流转着光芒。
“我没有生气。”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何事?”阿桂目光略带忧色地看着他。
“与你无关。”方喻同忽然抬手,指尖推了推她的额头,“在这等我便是。”
这小孩!真是对她越发没有礼貌了!
阿桂稍稍瞪起眸子看他,见他转身就走,便立刻提起裙摆跟在他身后,训导道:“我是你阿姐,你当敬我爱我,切不能再像方才那样对我毛手毛脚的,你可知晓?”
“嗯。”方喻同轻轻应了一声,很不走心。
这回阿桂也学会他鼓腮帮子的那一招了。
她鼓起白白嫩嫩的脸颊软肉,走到他面前,仗着比他高小半个头,挑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她。
“以后我同你说话,不许只敷衍地答一个字。”阿桂郑重告诉他,“这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你可明白?”
“明白。”方喻同答得仍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却落到了不远处。
这回他说的是两个字,也不算违逆了阿桂的意思。
这小孩。
倒真会气人。
阿桂咬咬牙,正要再教他,却被方喻同拉了拉,“苏大人过来了,我们去迎他。”
阿桂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方喻同带到了小院门前的那座闲花亭下。
不远处,苏大人正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他的独女苏秋妍,昨晚一起吃过饭的,和方喻同年龄相仿。
苏义远远就笑道:“你们俩这就准备好要走了?看来幸好我来得及时,还能送你们一程。”
阿桂见方喻同眉头轻轻皱起一动不动盯着那苏秋妍,她虽不知为何却也知道不妥,连忙拉着方喻同行礼道:“苏大人有礼了,您政务繁冗,就不必再为我俩操心了。”
“如何能不操心?”苏义感慨道,“我和方兄关系那般亲近,自然是将你们当亲生儿女一般看待,如今你们就要远行,我这当爹的自然得看看你们。”
阿桂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是她敏锐地看到方喻同和那苏秋妍都同时撇了撇嘴角,似乎不大爱听这话。
苏义说罢就往后看,有仆从毕恭毕敬捧上一个钱袋子,绣着金线,看起来很是华贵。
苏义将它放到了方喻同怀里,“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你俩拿去用。这些银两应当连小同去京城参加会试也都足够了。”
他陡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把方喻同和阿桂都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眸子里看出了不安的感觉。
“苏大人,这着实太多,我们不能要。”阿桂嗫喏着看向苏义,想要将钱袋子还他。
“看似是多,可你们也要用不少年岁,所以不算多了。”苏义摆手拒绝,叹了一口气,眼神沧桑,好像又想起了伤心往事,“我是担心你俩和方兄的性子一样,以后遇上了什么难处也不会找我求助,索性多给你们一些银两,底气足,好傍身。”
“苏大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这您这好意实在太过厚,我们——”阿桂咬着唇,还在拒绝。
却见苏义将脸一板,佯怒道:“好了,你们莫要再推辞,反而耽误功夫。还有,路上流民匪贼仍有不少,你们两个小孩这一路去嘉宁太过危险,我不大放心,所以我已命人备好了马车,送你们去嘉宁。马车上挂着官府办事的木牌,想必无人敢造次。”
阿桂还想再拒绝,方喻同却已抱住了那钱袋子,弯腰行礼道:“多谢苏大人,此恩...没齿难忘。”
苏义宽心笑道:“小同真是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好了阿桂,你也不必再推辞,这一百两你们且拿着吧,以后有了出息,莫忘了伯父就成。”
他这话,似乎隐有深意。
阿桂蹙起眉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又听得苏义说道:“伯父还有要事去忙,就不送你们了。那高娄留下个烂摊子,真是叫人糟心。”
他揉着眉心,头疼得很。
方喻同仰起头,试探着问道:“苏大人,你要如何安置那些难民?”
苏义不答反问:“怎的还这般生疏?你当叫我伯父才是,喊苏大人未免太见外了。”
方喻同怔在原地。
阿桂连忙拉着他拜谢道:“多谢伯父。”
苏义满意地捋了捋小胡子,接着说道:“你们莫要担心那些难民,朝廷拨了那么多银子,我会将他们安置好,虽救不活那些已经染上瘟疫的,但至少可以让尚未染病的难民不再有染上瘟疫的危险。”
苏义又嘱托几句,转身离开。
苏秋妍拽着他的袍子,一面回头打量方喻同,一面跟着他走。
等他们彻底离开,小院又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阿桂松了一口气,望向方喻同抱在怀里的钱袋子,有些棘手地掐了掐眉心,“这么多银子,你拿着也不烫手?”
方喻同微抿了抿唇,将钱袋子放进身后背着的包袱里,“我们走吧。”
阿桂见他执意要拿,也没再多问。
与他一同往出府的石子路上走,只是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对了,你认识苏大人的女儿?”
方喻同身形一顿,唇抿成一条薄线,冷淡回道:“不认识。”
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阿桂觉得莫名。
你既不认识人家,何必提起人家就苦大仇深似的。
但这小孩容易别扭,敏感易怒,阿桂也就没有再往他心上戳。
两人到了苏义所指的地方,果然有辆马车在等着他们。
车夫是个年迈的老头,就叫老张头,一直笑眯眯的,喉咙有些沙哑,“孩子们快上车吧,咱们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呢。”
阿桂站在车前,仰头看着车厢檐下挂着苏安城的小旗和木牌,微微眯了眯眼。
老张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解释道:“小姑娘,你莫小瞧了这面旗和木牌,这可是咱苏安城官府的马车才能挂的,若有谁敢动这辆马车,那便是和官府作对!且此去嘉宁需得四五日,中途投宿官府驿站,也靠的是这木牌。”
阿桂微微一笑,眸子泛起亮光,“原是这样,今日倒是长见识了。小同,咱们上去吧。”
方喻同点点头,先一步跳上马车,再朝阿桂伸出手,拉她上来。
老张头见她俩坐稳后,便驭起缰绳。
马车往城门缓缓行去。
因乘着官府的马车,倒是不需要阿桂两人再掏什么小木牌出城。
出城的时候,阿桂掀起帘子,回头望了熙熙攘攘的苏安城一眼。
短短数日,在这儿便发生了如此多的事,真叫人唏嘘不已。
这一走,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来这儿。
只是不来也好,这儿的回忆,大多糟心。
阿桂微叹了一口气,正要马车出了城门,忽看到赵力骑着匹骏马追了过来。
她忙叫着方喻同也过来看。
两人欢喜不已,请着老张头将马车停下。
他俩跳下马车的时候,正好赵力也已经到了跟前。
他扬着马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脸上满是笑容。
“你们俩,真够可以的!居然是城主大人旧友的儿女,要早知道,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了!”
阿桂笑了笑,忽然从包袱里拿出一双鞋子,递给赵力,“赵大人,我给您做了双鞋子,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赵力一愣,接过来,瞧着那细密的针脚,揉了揉厚实的鞋底,“嚯!没想到你手艺这般好,我便是穿着射猎训兵也绰绰有余。谢了!”
赵力是个粗人,也没有矫揉做作地推辞,大手将那鞋子纳到身后,又说道:“对了,告诉你俩一个好消息!托你俩的福,城主大人夸我救助难民有功,乃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官兵,便将我升了一级,如今还让我代管高娄那统领大人的一档子事!总算扬眉吐气了!”
他大笑一声,意气风发。
阿桂和方喻同也替他高兴。
阿桂弯唇笑道:“赵大人这叫好人有好报!”
赵力哈哈大笑,嗓音粗犷,“你是个惯会说话的!嘴甜得很!”
说罢,他又看了看方喻同,“难怪把这小孩哄得这么乖了。”
方喻同一愣,轻哼一声,别开头,看向正在那儿饲弄马儿的老赵头。
眸色深深。
阿桂抿唇,“赵大人可别这样说,小同他脸皮薄,别人若是夸他乖,定要脸红的嘞。”
“小同,是不是呀?”她半歪起脑袋,扯了扯方喻同的衣袖。
方喻同回过神,神色如常。
只是忽然侧了侧身子,将整个后背正对着老张头,然后掏出他刚刚在马车上塞进了怀里的那个钱袋子。
他压低了声,极快地说道:“赵大人,这里头有一百两银子,是苏大人给我俩的。”
赵力听得怔忡,讶异道:“城主大人给你们俩小孩这么多银子作甚?”
方喻同和阿桂对视一眼。
看吧,就连赵大人这等头脑简单的粗人也下意识觉得不对。
阿桂轻声解释道:“苏大人说,我俩在嘉宁吃穿住学都要用银子,所以索性多给我们一些。若是给得少了,怕我们脸皮薄,以后撑不下去了也不再找他要。”
赵力恍然点点头,好像说得也在理。
可方喻同忽然将那钱袋子全推到了赵力怀里,“赵大人,这你拿去,救助难民吧。”
苏义能一下子给他俩拿出一百两银子,也就说明他并不如他看起来那般清正廉明。
朝廷拨下来的款,谁知道他拿了多少,难民们真正能用到的又有多少。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这银子也是他的。
赵力想到难民们的境况,有点儿想接,可是又犹疑道:“那你俩没了银子,以后如何过得下去?”
“我有法子。”方喻同笃定地回答,眸光淡淡。
赵力忽然想到他那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两百两银子,还有那晚,他也是这般淡定而从容的神色。
赵力笑笑,将那钱袋子揣进怀里,“行,那我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你们俩好好的!小同!去了书院好好学!争取考他个状元回来,以后老子喝酒时也好吹嘘吹嘘!”
方喻同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我们便先走了。”
赵力目送着他俩上了马车。
阿桂坐在方喻同的对面,仍意外着,没想到方喻同接下这银子是这般盘算。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他长大了似的,眸子里沁出丝缕的笑意。
方喻同仿佛被她的笑意烫到,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掀开帘子,假装朝外看去。
后头,赵力还在原地坐在马上朝他俩挥手。
而前头...方喻同目光一顿,忽然招手道:“你过来瞧瞧。”
阿桂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居然,看到了高娄。
高娄就跪在城门外,一身负荆请罪的打扮。
寒风从他单薄的衣襟之间刮过,冻得他唇色已然发紫,脖颈通红。
只是他神色阴戾得很,眉宇间都是煞气。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他哪里做错了,只是心有不甘,才跪在这里,想求城主大人再给他一次机会。
马车从他斜前方驶过。
他看到了坐在马车里的阿桂和方喻同,脸色越发难看。
阿桂将帘子放下,轻声道:“不过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瞧他,反糟了自己的心。”
方喻同点头,漆黑的瞳眸映着阿桂嫩俏的小脸,欲言又止。
阿桂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随着马车在路上驰骋的颠簸,身子也微微起伏着。
能离开苏安城,她心情不错,过了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看向外头。
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眼尾带着笑意。
方喻同盯了她半晌,一动不动。
阿桂渐渐感觉到方喻同的灼灼视线,不解地回头看他。
“怎的?我脸上长了花儿?”
她拍拍脸颊,尽管和他再熟,被他这样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
方喻同忽然抬了抬脚尖,低声道:“我脚冷。”
阿桂有些讶异,掀开车厢内烧着的小暖炉铜盖,里头火星还在。
她又哈了口气,确认道:“不冷呀。”
“许是我的鞋子太薄了。”方喻同垂下眼,唇角微微往下压。
阿桂垂眸看去。
又听得方喻同说:“且这几日奔波,里头好像穿坏了,破了个洞,穿着打脚。”
看到阿桂注视的目光,他又补充道:“不过从外头看不出来。”
“你脱下来,给我瞧瞧。”阿桂倾身向前,正要捏住方喻同的小腿肚,却被他侧身闪过。
他环膝抱住自己,耳尖微微泛红,拧巴着道:“不要,鞋脏。”
阿桂失笑,这小孩果然还是容易别扭又容易害臊。
她想了想,问道:“上回给赵大人做鞋的料子还剩下一些,你这鞋既穿得久了,里头又不舒服,我便给你也做双新鞋吧。”
“……”方喻同慢吞吞回道,“随你。”
阿桂无奈扶额,怎的给他做新鞋还像是逼他穿似的。
罢,还是给他做一双吧。
小孩正长身子。
她埋头起翻找包袱里剩下的麻线,却没看到方喻同侧着脸,悄悄翘起老高的唇角。
……
马车行了一日。
黄昏将近,老张头带着她俩到了驿站住宿。
这儿驿站的房间还剩许多,老张头问道:“你们姐弟是各住一间么?”
阿桂正要说好,却听到方喻同抢先她一步说道:“我与阿姐住一间便是。”
老张头不疑有他,心中暗自高兴,满脸褶子笑道:“也好,你们两人一间,倒能省下一间房的银钱。”
他好拿去买酒喝。
驿站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床也很大。
躺下阿桂和方喻同两人着实绰绰有余。
放下包袱,阿桂看向方喻同,不解道:“为何不各住一间松泛些?两人住一块,这一张床如何睡?”
“咱俩挤挤呗,或者我睡地上也成。”方喻同撇了撇嘴,神情闲淡道,“主要是,白日里在马车上有些话不好说。”
阿桂微微一怔,后知后觉道:“你怀疑老张头?”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你没听过?”方喻同眸子微微挑起。
阿桂失笑,他倒教起她来了。
她摇摇头,轻声询问道:“你倒说说,他有何不对劲儿?”
她看人一向敏锐,可这次却是没看出来的。
“不是他不对劲。”方喻同拧了拧眉,思忖道,“我只是觉得苏义不对劲。”
“哦?”阿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听他说。
方喻同有板有眼地说道:“第一,他太过大方,一百两银子不是什么小数目,他竟就这样给了我们两个。”
“第二,若说他真是和我爹兄弟情深,对我们十分关照,这一百两银子勉强说得过去,可他给我们的马车只遣了个年老力衰的老张头,这不是摆明了一块肥肉等着别人来咬么?现在大水瘟疫横行,世道乱得很,大家真会畏惧官府那块木牌子?”
阿桂听得微怔,随即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眸熠熠而动,欣慰道:“小同,原来你这般聪明。”
猝不及防被夸,方喻同轻哼一声,扭过头在椅子上坐下,假装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温茶。
橘黄朦胧的光晕,映亮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阿桂弯起眸子看着他俊脸上细小的绒毛被烛火晕开。
忽然就想揉揉他的脑袋。
真可爱。
……
翌日。
再启程。
阿桂给方喻同要做的鞋才纳了一半的底儿。
车上颠簸不好缝,她只好先收在包袱里。
老张头的脸红彤彤的,仿佛昨儿喝了不少酒。
今日走路都是飘的,有点吓人。
坐在车厢里,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老张头年迈,又爱喝酒,如何瞧着都不是个好车夫。
阿桂紧紧攥着指尖,坐了一会儿,仍是有些坐不住。
她掀起帘子,朝外头看去。
这些日子雨虽停了,但路旁的泥泞仍在。
马车轱辘偶尔容易陷进泥里。
昨日还好,老张头尚算清醒,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那些泥坑。
可今日……
她探出小半个脑袋,看着老张头颇显奔放的架势,心头越发不安。
方喻同忽然伸手按在她膝盖上。
她回头看向他漆黑的瞳眸,正要开口,忽然马车狠狠颠了一下。
幸好方喻同摁着她,不然她怕是要磕掉一颗牙。
事发突然,方喻同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护住了阿桂的额头。
没管自己。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了老张头的惨叫声。
“完咯完咯!马车陷到泥里了嘞!我推不动呐!”
两人都感觉车厢抖了抖。
应当是老张头努力了一下,随即便放弃了。
两人无奈,只好下了马车。
只见老张头捧着葫芦酒壶坐在树下,郁闷地吨吨吨了几口,叹气道:“你俩也歇着吧,这马车陷得深,只能等有人路过时来搭把手了。”
阿桂咬了咬唇,“我俩力气大,不然再试着推推?”
老张头直接摆手拒绝,往树下一躺,“不行不行,你俩铁定不行!正好我这眼皮子直打架……我先睡会!等来了人你们再唤我。”
说罢,他竟打起呼噜来,哼哧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