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点头道:“现在就去,晏阳这地方,待着实在无趣,早点将事情都办完,也省得再看这些亲戚嘴脸,令人作呕。”
孙不三深以为然,他是直性子,最厌恶的就是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之辈,再就是忘恩负义厚颜无耻之徒,这几种人陆家那几房都占全了,若非是看在那几位都是陆沉长辈的份上,老孙当场都要忍不住拔剑了。
二人随即前往柳家。
柳家在晏阳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就算是到广陵府去打听,也没有不知道的。
二人也没费多少周折,根据从路人那里打听到的柳家位置,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柳宅。
柳家世代书香门第,家中鸿儒巨匠层出不穷,在朝为官者亦不在少数,传到当代家主柳稼轩这里,非但在晏阳已然成为无可争议的第一高门大户,知县大老爷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即便是府台大人,也得给柳家三分薄面。
陆家在晏阳原本也算是颇有名望地位,可纵使是最鼎盛时期,也无法与柳家分庭抗礼,纵使老太爷陆云笙德高望重,但柳家世代积累下的人脉威望岂是等闲?甚至在名望这一方面,陆家同柳家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是陆山如此害怕得罪柳家的原因,如若能与柳家重新修好,柳家只需随便伸手帮上一把,陆家眼下的艰难处境必然就能云开见月,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奈何陆山的如意算盘打的虽好,但陆沉根本就不买账,牺牲自己,成全宗族,陆沉的胸怀还没有那么伟岸,也没有那么大的格局。
若是二房亏欠整个陆家,他兴许还能有所顾虑,可事实上却是各房一直在占二房的便宜,是陆家亏欠二房,不感恩戴德想方设法回报也就报了,居然还想让他向柳家赔罪,以期助陆家度过眼下之难关,他岂能答应。
柳家高门大户,各色人物往来不之,可谓门庭若市,所以除非夜晚,宅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向守门的下人说明来意,那下人闻言一惊,连忙便急慌慌报信去了。
来柳家的待遇,可要比回宗族强得多了,陆沉非但没有被拒之门外,那下人回来后,反而满口“姑爷”的将陆沉请了进去。
姑爷这两个字,陆沉可愧不敢当,但也不想纠结,反正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柳家是何用意,和柳月莹的关系必须斩断,不能和离,那就修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叶芷柔就是前车之鉴。
走进会客厅,只见厅中有三人,坐在上首的那对夫妻,正是柳稼轩与其妻子张氏,旁边站着一个青年,陆沉也认得,乃是柳月莹的哥哥柳青尘。
见他进来,柳稼轩明显面色有些微微的波澜,但到底是知识分子,清淡儒雅,很好的克制下来。
柳青尘的修行就没有那么高了,脸色厌弃,看向陆沉的目光,森然冷漠,就像是在看敌人!
“你来了。”柳稼轩并没有表现的如何厌恶,但也没有多么热情,拿起桌面上的茶盏浅尝辄止,淡淡说道:“坐吧。”
陆沉也不客气,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
孙不三则站在一旁,面色严峻。
没想到陆沉突然登门造访,身边竟然还跟着个当兵的,柳稼轩皱眉问道:“这位军爷是?”
陆沉笑道:“伯父莫慌,小侄刚从东境前线归来,这位是萧将军特意委派护送我回京都的孙百户。”
百户……
柳稼轩眉头皱的更深了,但许是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谈,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深入下去,默然半晌,才缓缓说道:“你的事情,柳某都听说了,对你如今的遭遇亦委实同情的很,你没了爵位,家产亦被抄的一干二净,想必现在一定过得很苦吧,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一定要同老夫说,柳家同你陆家世代交好,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文化人说话就是有水平,一番话下来,在无意间撇弃了和陆沉的岳婿关系,偏偏口吻还完全是以陆沉的长辈自居。
若是个脑袋不活泛的,兴许还得心生感动,可陆沉何许人也,岂能听不出柳稼轩话中之意?
他不会袖手旁观,是因为柳家与陆家世代交好,看的是陆家的面子,而不是自己还是他的女婿。
不过如此也好,也懒得多费唇舌,此番前来,就是和柳家一刀两断,也免得当断不断,日后会有琐碎之事发生。
只是柳稼轩不直言,陆沉也不想就这般轻易开口。
女婿家道中落,便要与其划清界限,这种事情不管传到谁的耳朵里,都得道一声无耻。
柳稼轩不着急说,明显是既想当**,又想立牌坊,等着陆沉先提出来,或是先探明陆沉的态度。
该着急的人都不着急,陆沉自衬自己也没什么可急的,拿起下人刚刚奉上来的茶盏,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不由赞道:“好茶,几个月未曾喝过这等好茶了。”
柳稼轩沉的住气,张氏妇道人家,就没有那么好耐心了,见陆沉还品上茶叶好坏了,忍不住道:“陆沉……你和月莹……”
陆沉诧异道:“月莹?月莹不是回来了吗?难道当日他离开京都,竟一直未回晏阳不成?”
抛弃被罢爵的夫君回了娘家,这事儿委实太不光彩,传出去只怕得被人戳碎脊梁骨。
虽然柳稼轩将这件事隐瞒的极好,没有流露出一丝风声出去,但陆沉这位女婿登门,且将此事毫不掩饰的说出来,柳稼轩也是个要脸面的人,闻言只觉老脸火辣辣的疼。
张氏亦是尴尬之极,干笑道:“月莹回来了,你莫要担心。”
父母被陆沉压的喘不过气来,柳青尘虽然饱读圣贤书,但却从不是知书达理之人,怒喝道:“陆沉,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
柳稼轩面色一变,扭头斥道:“闭嘴!”
柳青尘怒哼一声,看向陆沉的目光更有敌意了。
陆沉缓缓将茶盏放回到桌面上,慢条斯理道:“柳大哥这话说的就让人听不懂了,令妹毕竟还是我明媒正娶的二娘子,我这位夫君担心她没回老家,故而诧异了些,怎的听在你的耳朵里,竟成了阴阳怪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