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这小妞身在闺闱,却能通晓朝堂事,果非寻常女子,真知灼见,一语中的!
陆沉不由夸赞道:“陛下的用意,恐怕就连朝堂上的官员都未必能够猜出来,却没想到你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能猜到陛下之意,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若为男儿,准保能封侯拜相,声震寰宇。”
叶芷柔淡然笑道:“如此浅显的用意,若是都猜测不出,纵为臣子,怕也无能为官。儒家在朝堂上愈发霸道,甚至连立储之事都敢指手画脚,横加干预,别说是陛下了,就算是我这等女子,也断然难以坐视臣权专横跋扈到如此地步,又岂能不采取措施呢。”
陆沉一叹道:“所以我上来了,有时想想,只觉疑惑,陛下为何唯独挑中我,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因逆王案而被削职夺爵的废侯,可陛下眼下却让我做这督监院院长,做他的急先锋,圣心不可测啊。”
叶芷柔缓缓说道:“其实也不难猜测,你一朝被贬,重返朝堂,若加以恩典,定会死心塌地,不遗余力,陛下可谓深谙人性;当然,若你本事平庸,陛下也决计不会对你委以重任,能坐上督监院院长这个位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的能力,放眼大齐百官,恐怕没有几人能出你左右。”
饶是陆沉脸皮如城墙般厚,被这般夸赞,亦不由有些脸红,虽然他也是如此想的,但从叶芷柔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呵呵笑道:“我也就是文韬武略,颇有见解,还不至于你所说的能力盖绝大齐百官。”
叶芷柔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道:“你不必自谦,大齐人才济济,但陛下却唯独挑中你,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督监院院长,犹如修罗炼狱般的衙门,陛下扶持你到这个位置上,是要让你杀人的,如果你的能力不能到达一个让陛下安心的地步,陛下又怎会让你担此要职。”
如此杀气毕露的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却是那般风轻云淡,陆沉闻言不禁一凛。
叶芷柔道:“所以我奉劝你,务必要小心谨慎,这位置虽然表现风光,但也隐藏莫大灾祸,如果不能审时度势,趋吉避凶,恐怕在动乱来临之前,你……就得人头落地!”
陆沉算是服了叶芷柔了,简直将自己先前面临的处境,说得分毫不差!
“你觉得,我现下该如何做?”他旋即询问起叶芷柔的意见。
“蛰伏。”叶芷柔说道:“我说过,陛下让你执掌督监院,是要让你杀人的,但显然现在还不是杀人的时候,所以你切莫要被权利而迷失双眼,自己引火烧身,待陛下将反击的帷幕彻底拉开,那时才是你一展拳脚之时,至于能否安然等到那时,就全靠你的本事了,相信这也应该是陛下对你的考验。”
陆沉笑道:“你我真是想到一块去了,没有丝毫的出入,只是……你说陛下在考验我?”
叶芷柔颔首道:“打压儒家,天大的事,唯自衬有必胜把握,陛下或许才能彻底拉开反击的帷幕,而你这位急先锋,若是还未到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便倒在半路上,说句犯上的话,陛下非但不会救你,反而会觉得无比失望,将你当做弃子,因为在这一节上,你误了陛下的大事。”
陆沉一震,这小妞……
咋那么像老子肚子里的蛔虫呢?
叶芷柔道:“现在你该做的,就是重新将督监院的摊子支起来,等待真正派上用场的那一刻,很显然,陛下不只你一颗棋子,明子有刚刚入阁的墨家士子方无行,而暗子……恐怕就算是你,也毫不知情吧?”
陆沉点头道:“你说的分毫不差,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叶芷柔奇道:“愿闻其详。”
陆沉傲然笑道:“你难道以为,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竟会是提线木偶吗?你大错特错了,没有谁能够将我当做棋子,替陛下尽心竭力,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将我当做棋子摆弄……呵,陛下也不行!”
叶芷柔流露惊容,不过只有刹那,摇头道:“想要跳出棋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以你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陆沉道:“我知道,所以我追求这个结果,并享受这种过程。人生一世,只求事事皆由自己做主,倘若如提线木偶,任人摆弄,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叶芷柔静静地看着陆沉,见他意气风发,纵情豪迈,眸子里不由绽放出明亮的光彩,道:“你桀骜不驯,心比天高,但我相信你,你定能达成心之所愿。”
陆沉一笑道:“但愿吧,其实,别看我表现得成竹在胸,其实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谁能真正主宰万事万物呢?没有谁能掌控一切,当然,儒家不能,陛下也不能,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而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站在山峰上,而我,只走到了半山腰。”
叶芷柔默然稍许,忽然噗嗤一笑。
陆沉一愣道:“怎么了?”
叶芷柔抿嘴笑道:“你我在这等人多眼杂之地,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倘若隔墙有耳,只怕要被杀头。”
陆沉嗤道:“老子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难道还能让我憋死不成?”
叶芷柔嗔道:“恁的粗鲁,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这一白眼,竟是有些风情万种,陆沉看的一呆,但只持续片刻,便反应过来,嘿嘿笑道:“能,能。”
就在这时,外面店小二敲门道:“贵人,菜肴皆已做好,是否现在端上?”
陆沉道:“都端进来吧。”
珍馐美味随即鱼贯呈入,陆沉率先动筷,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叶芷柔的盘子里,笑道:“看这菜式,应该就是天下第一楼的新菜鸳鸯三珍了,你尝尝如何。”
叶芷柔一怔,看着盘子里的鸡肉,却是没有立刻动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