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局势堪忧,作为阻止陈阀的唯一防线,倘若被破,豫衡陷落也是迟早的事。
一旦豫衡城落入陈阀之手,东晋江山,怕是便将要改朝换代了。
而值此危急存亡之际,齐军仍旧迟迟未到,甘衡不由愈发焦躁心急,饶是他自诩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可齐军不到,算计再多亦是无用功。
他屡屡到大行令署找到陆沉,询问陆沉齐军何时能到,陆沉也只能勉力安抚,声称国内已派出军队,正在十万火急,往晋国而来。
陆沉没有说谎话,文帝看过他的奏信,便连夜召集内阁诸臣商议,最后决定同意出兵晋国。
此次来援齐军有十万,皆乃从各州抽调的精锐,由怀宁侯谢阎挂帅。
齐军迟迟不到,其实何止甘衡着急,陆沉也有些坐不住了,倘若樊城被破,豫衡城势必也将陷落,一旦东晋改朝换代,陷入内战,大齐再想要轻易从晋国的身上啃一口肥肉可就难了。
这日陆沉正在使馆中踱来踱去,琢磨齐军怎的还不到,忽听门外传来护卫的传报声道:“陆主使,仇署尊回来了。”
陆沉大喜,可算回来了,若再不回来,樊城怕是就要顶不住了。
连忙出门去迎,见到仇厉的第一面,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派来援晋的军队到哪了?”
仇厉说道:“本国大军一日前便已距离晋国西境不足五百里,卑职先行一步,特来禀报院长,眼下军队应该已临近晋国边界。”
陆沉点头,旋即唤来人吩咐道:“立刻去请甘老丞相。”
齐军一到,接下来就该是索要孟良丘了。
当然,根据目前对于晋国朝廷岌岌可危的局势,陆沉自衬怎的也要坐地起价、趁火打劫一番。
区区孟良丘,实在是不值得十万大军兴师动众。
赔本的买卖陆沉绝对不会干,任何许诺,以国与国的角度来看,都纯属放屁,只有眼前的利益才是切实可得的。
陆沉不会白白放过眼下这掠夺晋国利益的天赐良机。
虽然趁火打劫,未免卑鄙了些,但只要能削弱晋国,以后在对晋国的战争中,齐国就能少死一个将士,多一分胜算。
出乎陆沉的意料之外,甘衡没用一炷香的功夫,便急慌慌的赶来了。
这老相显然等这一天已然是等得望眼欲穿,在童子清风的搀扶下快步走进屋子里,连呼吸都没喘匀,一见面便颤声问道:“齐国大军到了?”
陆沉急忙扶着老相坐下,说道:“我国大军已临近晋国边境,甘老丞相莫急,贵国有救了。”
甘老丞相惊喜之下,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止不住的点头道:“好,好,来了就好。”
说着面色变得焦急,急忙艰难便要起身,说道:“老夫得亲自去迎。”
陆沉忙是将甘衡身躯压住,说道:“甘老丞相莫要如此心急,还是先将一些事情谈妥,等我国得到贵国割让的土地,我齐国此次增援来的十万大军,自当听从甘老丞相的调遣。”
甘衡颔首,沉吟道:“陆院长说得是,不过割地求援的主意既然是老夫提出来的,这丧权辱国的割地条约自然也得是老夫亲自去签,岂能让旁人替老夫背这口黑锅,老夫得尽快赶到边境,完成割让事宜,然后迫使陈幸之何谈。”
老相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樊城只怕快要守不住了,老夫岂能不心急!”
陆沉慢条斯理道:“甘老丞相的心情,在下完全可以理解,可有些事总得事先谈清楚为好,若是不明不白,只怕老丞相即便到了边境,也指挥不动我齐国的十万大军。”
甘衡闻言一愣,旋即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警惕的看向陆沉,诧异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谈?”
陆沉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将晋国地图拿了出来,铺平在桌子上,说道:“局势如此危急,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直说了,我国此次出兵十万,粮草辎重,军费开销,以及不可预见的伤亡,先前老丞相答应割让给我大齐的孟良丘区区三百里土地,只怕已远远不够支付我大齐出兵相助的费用。”
甘衡一下子坐得住了,面沉如水道:“陆院长,先前谈得好好的,怎的你是想坐地起价么。”
陆沉拱手道:“还请甘老丞相谅解,在下实不想做这等趁火打劫之举,可事实就是如此,做买卖无外乎是觉得有利可图,可区区孟良丘,便要我齐国十万大军为你晋国皇帝卖命,甘老丞相您觉得,这买卖对于我齐国而言划算么?只怕都亏到家去了。明知是亏本的买卖,在下也只能将价码往上提一提,不然有何颜面再见我朝文帝陛下。”
甘衡冷笑道:“陆院长当真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唯利是图,竟半点信用都不讲,算是老夫看走眼了。”
陆沉叹道:“老丞相,现在说这些,实在于事无补,目前战局对贵国朝廷实在颇为不利,老丞相与其浪费唇舌指责在下没有信用,还不如看看这地图,想想如何提高筹码,换取我齐军出兵相助。”
甘衡一瞬间紧紧攥拳,眼色凌厉,饱含愤怒。
可诚如陆沉所言,目前的战局对朝廷颇为不利,他只能强忍着压下怒火。
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寒声道:“老夫又何必再浪费精力去想,陆院长只怕早已经替老夫想好了。”
陆沉敬佩道:“甘老丞相果然聪明近妖,洞察人心,在下这点小心思,在甘老丞相这双慧眼下,竟是无所遁形。”
甘衡冷笑,没有说话。
陆沉道:“既然甘老丞相心里明镜似的,在下也就不扭捏了,明白说吧,老丞相若想指挥得动我齐国来援助的十万大军,便将此地也割让给我大齐,只要此地一落入我大齐之手,在下这次可以用生命发誓,绝不会再坐地起价,十万大军,定听从老丞相调遣!”
甘衡哼道:“陆院长不是曾经说过,倘若发誓管用的话,天底下怕是立刻就得死去一半人么。”
陆沉脸色不红不白,情真意切道:“在下说的是那些言而无信之辈,在下素来信守承诺,难道甘老丞相竟将在下也归为那些失信守约之辈于一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