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译假装没有看见李谦严肃凝重的表情,继续用极其随意的语气道,“早就知道了,就在你个若白相认那天我就知道了。”
沈译没有管李谦的沉默,而是又抬头看了一眼李谦,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淡淡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叫易辰。”
李谦的身体越发僵硬了,那日居然让沈译钻了空子,大意了!
居然会让沈译知道了这件事!不过沈译既然没有说出来,那就证明……
想到这里,李谦缓和了一下神色,认真的看着沈译,“没错,我就是易辰。”
看着李谦的模样,沈译突然大笑起来,“你刚刚的样子太搞笑了,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若要说出去我早就说出去了。有时间和我说说那个世界吧!”
李谦听到沈译的话,轻轻应了一声。接着又低头想了想,想补充什么,但看了看已经抬头看天的沈译最终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割起肉来。
可是在李谦转身后,沈译的目光就从天空上转了下来,落在了李谦血肉模糊的后背上,也不知在思虑什么,久久未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李谦站了起来,回头看着沈译,淡淡道,“走吧,也不知要几天才能走出去。好像要到中秋节了,也不知我们能不能在中秋节的时候赶回去。”
李谦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笑脸,“殿下,你在中秋节前一定要赶回来,我们到时候一起过中秋节。”
难道他要食言了吗?
沈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走过来拍了拍李谦的肩膀,嗤笑道,“怎么?你还想回去过中秋啊?我们能不能在中秋前走出这片沙漠都成问题呢!”
沈译后半句话带着惆怅与迷茫,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他一开始的信心也开始有了动摇。
每日自己心里暗暗的决心,不过是安慰自己的罢了。
“别想那么多,相信我,我们会走出去的。”
李谦的声音似乎有感染力一般,沈译本来有些低垂的肩又挺立了起来,“嗯,我们会走出去的。”
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还有需要守护的东西。
李谦伸出手,看着沈译,“走吧。”
沈译低头看了看那只染满鲜血的手,毫不嫌弃的把自己那只尚且完好的手放了上去。
“嗯,走吧。”
两道身影紧紧的挨在一起,互相护持着,一步一个脚印的继续往前方的道路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呆愣住了,沈译不确定的声音响了起来,“前面那个还是海市蜃楼吗?”
李谦皱了皱眉头,“应该……应该不是吧。”
“那……咱们上前去……问问?”
李谦点了点头,“好。”
两人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那不是走不到的幻像,他们确确实实的走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李谦和沈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极其有礼貌的对着为首的人道,“这位大哥,我们误入沙漠,不知能否和你们讨口水喝?”
被李谦问话的那个身材很是魁梧,但也是个热心的人,他看着两人憔悴而窘迫的模样,豪爽的对着身边的女子道,“去备酒菜。”
那女子对着沈译和李谦善意的笑了笑,就往身后的帐篷去了。
李谦和沈译对着那魁梧的男子拱了拱手,“多谢大哥。”
魁梧男子不在意的说道,“大家都不容易,只是二位这是为何落得这般地步,看二位的谈吐不似商人。”
李谦和沈译悄悄的对视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李谦笑着回道,“我们家住上阳,是世家子弟,因为对这伊希国很是好奇,便背着家里偷偷跟着商队来了沙漠,后来和商队走失了这才落得这番田地。倒是让大哥见笑了。”
“喊什么大哥,我叫郑捷,是个商人,你们若不嫌弃就唤我的名字吧。可巧我刚刚从伊希国运货回来,要回溧阳去,去上阳得途经溧阳,若你们不嫌弃我可以带你们一程。”
李谦和沈译忙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郑大哥了。”
“无妨,无妨。不过你们就算没有遇见我,再走个半天左右就可以出沙漠了,这里已经是拉干沙漠的边缘了,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倒是有些本事呢!”
“当家的,别在外面站着了,快些进帐篷来吧,酒菜已经备好了。”之前被郑捷唤去备酒菜的女人从帐篷里探出半个身子,对着他们三人唤道。
郑捷又豪爽的大笑起来,“瞧我这人,走走走,里面喝酒吃肉去。”
李谦和沈译再次对着郑捷行了一礼,“劳烦郑大哥了。”
郑捷不耐烦的摆手道,“你们既然唤我一声大哥,那就别在客气了,快些进去吧!”
……
上阳,六皇子府。
小桌子支起窗户,看着窗外倾斜了一地的月光,不知不觉间,今夜已经是八月十五了,中秋团圆节。
可是殿下还未曾回来。
殿下果然食言了。
那日走的时候,他执意不让他跟着,还说很快就回来。
可是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殿下依旧未归,而且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小桌子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暗暗下决心,以后他一定要克服晕马车的这个坏习惯,不能再让殿下找着不让他跟随的理由。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声,想是什么东西摩擦草丛的沙沙声,小桌子看了看天空,知已经是半夜了,这时的声响?莫不是……
小桌子打小就怕那些鬼怪,遂屏住了呼吸,朝窗外仔细的望去。
只见房檐下慢慢的挪出一个人影来,一步一步的往大门方向走去。小桌子看清地上的影子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还好,是人。
等等!这么晚了还往大门方向去,而且行踪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小偷?
思及此,小桌子开了房门跟了上去,他到要看看到底是谁,又在搞什么名堂。
那人走路步履有些蹒跚,小桌子虽然是拖着一张脚,竟也很快就跟了上去。
接着明亮的月光,小桌子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就在他准备大叫惊动府里守卫的时候,那人侧过了身子。
“咦,王管家怎么是你?”
王贵看着小桌子,声音不似平常那般严肃,而是极其柔和的道,“怎么那么晚了还不休息?”
小桌子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声,“今日不知为何,有些睡不着。”
王贵叹息了一声,“是在挂心殿下吧。”
小桌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最后展现在脸上的满是担忧。
王贵看着小桌子的模样,脸上的神色也转为了担忧。
这几日他心里跳的厉害,不安得很啊……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了一会儿之后,小桌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王管家,我扶您回去歇着吧,这更深露重的。”
王贵甩开了小桌子上来搀扶的手,看着天空上的明月,慢悠悠的说道,“你陪我去门口望望吧。”
小桌子听着那苍老的声音,定睛去看,眼前的王管家少了平日里的精明和威严气势,满头的白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
这分明已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了。
小桌子上前扶住那具佝偻的身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大门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门外,王贵抬头看了看房檐下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殿下要回来了吧?”
声音极小,若不是小桌子离得近,再加上夜极其的寂静,根本没人能听得到。
小桌子看着眼前这明明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突然回想起平日里,他以前是怎么会畏惧他的?
好像有些记不清了呢?
“咳咳咳”王贵掩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小桌子忙上前去顺了顺王贵的背,“王管家,咱们还是回去吧。”
王贵摆了摆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便席地坐了下来。
小桌子见此也只得无奈的跟着坐下了。
王贵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路的远方,自顾自的开口说起话来。
“锦南的夜也是极美的,小姐以前也爱玩,那时候我就是站在房檐下等小姐回家……一晃眼,小姐……就没了……”
小桌子知道王贵口中的小姐是谁,他也知道王贵是在缅怀曾经的事,遂闭着嘴没有搭话。
王贵的声音又断断续续的传开了,“小姐才三岁的时候我就带着她了,小姐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就是个鬼精灵。殿下啊,殿下他一点都不像小姐,只是那股倔强劲有点像。”
突然王贵转过身子看着小桌子,嘻嘻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
小桌子忙摆手否认道,“怎么会呢!”
王贵突然止住了笑容,拿出平日里威严的模样看着小桌子,一脸郑重的说道,“你发誓,一辈子不背叛殿下,一辈子照顾殿下!”
小桌子看着王贵严肃的模样,心里虽然不以为意,他心中早就是如此打算了,何须发誓?但在王贵灼灼的眼神下,小桌子依然乖巧的举起手来,大声的发完了誓。
王贵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拉过小桌子的手轻轻把它放了上去。
“这是府里库房的钥匙,以后库房就归你管了。”
小桌子看着手中的钥匙很是奇怪,府里库房的钥匙他不是有的吗?这是?
王贵看着小桌子疑惑的表情,呵呵笑道,“你个傻小子,你觉得以殿下外祖家的财势会只给殿下留那么一栋破宅子吗?府中建了一个地下室,里面全是这些年给殿下存下来的钱,对了,上阳还有好多家商铺是殿下的,城外还有两处庄子,反正挺多的,记不清了,我造册登记了的,你到时候慢慢整理。”
小桌子的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地下室”三个字,在这里生存也够久的了,居然府里还有地下室?!
王贵还在继续说,小桌子忙收敛了心神去听。
“还有挺多地方,也都有殿下的铺子。不止上阳呢!呵呵,要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的吧?”
小桌子震惊的重复道,“富……富可敌国?”
王贵嗔怪的看了一眼小桌子,责备道。“那么大声干什么?要知道老爷他每年的利润,大头全送到上阳来了。”
小桌子咽了咽口水,商家居然靠着那小部分的利润在锦南都是第一富户,那有这些大头的他们家殿下,岂不是……
突然小桌子愣住了,有些不平道,“那以前我们家殿下日子过得那么惨的时候,你怎么不把这些钱拿出来呢?”
王贵疑惑的看着小桌子,“殿下以前过得惨吗?”他怎么不知道?
小桌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早知道他家殿下那么有钱,他以前就不会帮殿下那么节省了。他也断不会让殿下从商了!凛国立国那么多年他就从来没看过自己动手开商铺的皇子。
他们家殿下可真可怜。
突然王贵的声音又变得凝重了,“切记的说过的话,我会让他们都帮着你的,也会让他们听命于你。但是你只能用这些东西帮助殿下!否则……”
小桌子看着突然目露凶光的王贵吓得赶紧点头,“一定一定,小桌子一定谨记今日之话。”
王贵再次叹了口气,他今日似乎话有点多了!
虽然心中那么想,王贵依旧再次开口了,“以前对你颇有成见对不住了!”
小桌子这次是真的惶恐了,“王管家言重了,言重了。”
王贵看着小桌子的模样,再次真心的笑起来,他以前可没少给他找不痛快,甚至于还给他投过毒,派过杀手,但是每一次都被殿下给保了下来。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人,王贵突然很庆幸,他没死。
不然去哪里找那么让他放心的人,去哪里找对殿下绝无二心的人。
他看人一向准,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突然传来几声公鸡打鸣的叫声,小桌子看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天空,惊叫道,“居然已经快要天亮了!”
王贵再次责备道,“不要咋咋呼呼的,得改!”
小桌子忙低头,耸拉着脑袋,低声道,“是。”
“快要卯时(早晨五六点钟)了吧?”
小桌子点了点,“是快了。”
突然王贵的眼睛紧紧盯住了小桌子的身后,半天没有转动,一张嘴巴更是不停的颤抖,可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