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冰冷,僵硬,动弹不得。
无处藏身,无处可逃。只能任由恐惧在心中蔓延。
库尔斯特的暗杀者领袖此时此刻已不再收敛自身。他任由自身那惊悚的气息犹如凌冽的狂风肆意挥舞。而因此带来的结果,就是原先饶有兴致地围观着这一出闹剧的那些所谓“强者”,都好像石化般地,面无血色地痴在一旁。
没有人能动,没有人敢动。这翻涌着的杀气就好像一只巨型蜘蛛为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设下的精密的网......你只要走上前去一步,就会被这网捆得严严实实,然后被血盆巨口撕碎成四分五裂。
跟萨穆尔接近一个等级的英雄,暗杀者之巅。扬言要从少年那里夺走芮尔之遗产的不轨反叛者......脱离于王国统治的亡命杀手。
此时此刻,他从暗影中再次浮现。目标:击杀意图逃离的不死者。
他们那卓尔不群的感知力意识到了那神秘者的气息。而这一击——也必定要割掉那家伙的脑袋。
当然,如果被刺杀的对象并不是“死亡骑士”的话。
冰冷的古朴大剑由剑鞘飞腾而出,刺骨的恶寒以诡异的角度在空中浮现出幽冷的不死族铭文。而顷刻间,一股冰霜风暴在整个酒馆猛地爆发出来,而漫天飞舞的冰锥划破长空,以不规则的各种角度开始无差别地轰击!而库尔斯特的攻击也已降临!血色的匕首犹如黑色的闪电割裂一切,冰锥无法阻挡,但却在与死亡骑士的铭文霜剑碰撞时不再无坚不摧——
那闪耀着耀蓝色光芒的大剑,正不断加持着符文能量,而形成着更加猛烈的冰锥风暴!
“当心!”
德曼从休憩处猛地冲了出来。他手中蛇形法杖快速舞动,如同要塞般坚固的冰石在咒语的吟唱中加固成墙体,又以极其快速的劲头在周围扩散和联结。死亡骑士所释放出的冰锥,被这些冰墙尽数隔绝在外。
“他真的是死亡骑士!为什么会混进来!”
“他们最善于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嘛......不死族中最善于情报工作的恶毒叛徒。杀死卫兵并培养成傀儡并不是难事。现在出现在这里,其心可诛。”
迷蒙紧锁着眉头。里·弗斯镇发生的惨剧,至今仍悬在他的心上。对于执政官来说,如果城市的命运遭受践踏,那么等待他的结局也一定只有毁灭。
而死亡骑士的出现,一定意味着不死族的大规模进攻!
“糟糕了。我们正陷入我们难以想象的危机。不管怎样,先在冰墙后面躲好!保证性命安全!”
没有人敢造次和逞能,因为他们都知道......哪怕十个暗魔一起开启指环之力对死亡骑士发动攻击,也压根对其伤不了丝毫。他的抗性皮肤能免疫百分之90的物理和魔法伤害——普通的法术对他仅仅是白费力气!
对于强者来说,普通人的竭力反抗只是另一种懦弱的挣扎。
“藏好了!别出来!”
少年对休憩室里早已安排妥当入队的中阶盗贼们嘶吼着。这是他今天一天招募下来的结晶和心血,如果尽数流失一切就都是徒劳了。
“我没猜错的话,是库尔斯特在和......某位强者交战?”
一位和蔼的老年“流亡者”这样问着。他的表情倒是相当的平和。
“是......是他。兵器碰撞发生的呼喊和哀鸣,那就是印证。”
少年关上了休憩室的大门。而冰墙之外正进行着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死斗。
库尔斯特的攻击会创造残影,而残影们会一定程度上继承本体的能力。他每一次从阴影中的冲击都会为这样的残影加强存在感,乃至让那些黑色的虚影成为和库尔斯特一样的“真实存在”。库尔斯特匕首的每次挥舞都“必定会击中敌人”,无论死亡骑士如何格挡,其匕首中所蕴含的亡者气息都会或多或少地侵蚀到他的身体。而一旦被侵蚀,库尔斯特“们”锐利的攻击会加深受到侵蚀的程度,乃至被这种完全无药可救的病毒彻底感染。
他们灵活的身手容许他们进行任何高难度的跑位和暗杀。而无数道残影的联结则犹如心领神会般地分别进攻着死亡骑士的各个关节。刀刃的旋风与那锐利的冰锥不相上下,甚至有着能反压其势力的迹象。
反观死亡骑士这边,少年并不能看出什么来。他以最坚韧的形态如同一座屹立不倒的巨山,即使那腐烂枯萎的皮肤已经被库尔斯特撕开了无数道口子,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用铭文霜剑反击着。这仅仅还是身着布衣的情况下——如果铁甲在身的话那会是何等的坚韧?而刀尖上涂抹的毒药似乎对他无效,幻影们所继承的多重攻击已令人眼花缭乱,却始终无法对他造成有效的打击,即使已经皮开肉绽得惨不忍睹......
只是似乎也并非是坚固的不可摧毁。当幻影的数量已成规模,死亡骑士已无法用冰霜护甲来为自己抵挡足够多的伤害。当库尔斯克们的血手穿透他早已冰凉的心脏,剥开他干枯的肚子,乃至掏出一些恶心的黑色器官冷漠地丢在地上,身体真的遭到实质性损害的时候,死亡骑士的行动开始了。
他空洞的眼神里开始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而符文剑中的幽冥能量此时此刻尽数转移到身体之中。幻影们的打击开始变得无效——不仅如此,他们那些看起来致命的打击,竟全部转换为死亡骑士的生命食粮,那些被掏出破洞的身子开始修复损伤!那些狰狞的千疮百孔,开膛破肚,在这能量的补强中得到了近乎完美的修复!
库尔斯特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那已经为时过晚。死亡骑士得到了足够的力量补充,大剑用力横斩而去,将几道已经练出人形的幻影拦腰砍成两半。
那诡异的绿色虚影......难道是能够吸收伤害转为自己生命的某种能力吗?
“怎么杀——都杀不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亡者祭坛里出现的怪物,永远都是一个德行。”
短暂的静默之后,库尔斯特终于开口说话。他静静地擦拭着自己手中那把沾满灰色血迹的贴身匕首,却是轻叹了一声。
“一群败类。杀千百遍都不为过的畜生。下三滥的卑劣小人。你们的尸体活该腐烂发臭。”
“愚蠢的库尔斯特。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还真是失策了。”
沙哑的声音。那并不是之前的清脆和干爽。专属于不死族的冷漠面容和枯萎的皮肤......令人心生胆怯的阴郁气息。堕落成死亡骑士们的这些魂灵到底曾经历过什么,或许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可不用说话如此尖酸刻薄。恩怨来自于过往的纷扰。而如今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独立于洛安王国之后,死亡领主自然不会再对你们动任何心思。不用如此仇怨。”
“我们的帐是永远结束不了的。时隔五十三年,我一直在期待你们的回归。这令我欣喜。出自什么目的?对奥安富庶的垂涎吗?就像你们曾经对里·弗斯所做的一样?还是想继续当虚伪狡诈的双面间谍,去颠覆某个像我们一样的政权?”
颠覆......政权?库尔斯特和死亡骑士之间曾经存在某种矛盾吗?
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家族的耻辱?那些往日的阴影?难以平复的愤怒和旧恨。
或许对于自私和残忍若此的库尔斯特们来说,这才是他对死亡骑士出击的原因吧。
“真实的目的,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我想告诉你们......属于洛安王国短暂的和平,正在逐渐迎来尾声,而末日正在逼近。”
“你们会亲眼见证所有努力的徒劳。你们会亲眼见证,那些英雄的,陨落。”
仅仅是那一刻。仅仅那一刻。
少年的视线迎上了死亡骑士那冰冷空洞的眸子。就好像心被某个人猛地提了起来,那令人胆颤的恐惧在冰凉的晚风中变得格外刺骨。
感受的到那气场。那属于强者的威严。他正以难以被摧毁的强大底气,向少年发出着轻蔑的挑衅。少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好像库尔斯特对他动了杀心一样,这要命的不死军团......也早已对他这个试图扭转局势的螺丝钉谋划致命的打击。
......
他离开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没有人能阻止他,也没有人愿意去白费力气。
那一眼,直到现在都依旧挥之不去。不死骑士的威胁历历在目,他如雷贯耳般的战书,是少年从未经历过的恐惧体验。那些从村子里刚出来所看见的饕餮怪物仅仅是一刀两断的开胃小菜,而真正的不死族强者到底有多么惊天动地......死亡骑士已足以令人胆颤。
正像那声音所说的一样,留给征召的时间不多了。
死亡骑士在谋划着些什么。
库尔斯特静静地瞥了少年一眼,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而晚霞在魔法护罩下,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