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1 / 1)

阿瑶和知夏一齐被捆了手,带到张奇面前。

这是个留着长须,面相严肃的老头,阿瑶还记得,他先前用一种很不友善的眼神看过她,因此他虽然年迈,但阿瑶对他的印象也并不好。

张奇年近七十,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曾在战场上受过伤,好像伤过脑袋,后来就变得极为压不住情绪,说话也直来直去的,十分没有分寸。

李淮修念着他功高劳苦,平日里并不与他计较,他到越发觉得自己思虑周全了。

大皇子也被捆得严严实实,叫人像畜生一样系在树上,见了阿瑶还有心情调笑,“冯姑娘别来无恙啊。”

阿瑶见了他,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皇子!”

知夏都跟着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宴那天,大皇子久不露面,众人不当回事,就连陛下也并不询问。大皇子生性放浪,早就名声在外,跑到哪里喝醉了酒错过了宫宴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娘娘虽然着急,但是起初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心里也认为大皇子估计又跑到哪里荒唐去了。

但是绝对没有人能想到,大皇子竟然叫这群土匪抓来了。

冯清雅也被捆着手,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旁,一伙人就把这个角落塞得满满当当,隔着一道高高的围墙,外边不到十里就是朝廷的兵马,这群土匪也不觉得慌乱。

圆妞竟然也在这,靠在一个黑面土匪身后,悄悄地打量着阿瑶。

阿瑶勉强朝她笑了笑,心里忐忑,不知道张奇要怎么处置她。

大皇子见了阿瑶,先是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到阿瑶有些厌恶地背过身去,大皇子这才眯着眼睛,冲张奇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可没有骗你,沈世子要是见了冯姑娘,怕是什么都会答应你。”

他这两日叫李淮修折磨惨了,一想起那人冷淡的眉眼,骨子里都是惧怕,可是这会李淮修不在,朝廷的军队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大皇子一下就有底气了,在他心里就不觉得朝廷会战败,待他又成了那个威风八面的大皇子

,自然要叫这些人好看。

冯清雅望着大皇子,见他颇为狼狈,原本只能算英气的五官,经过几日折磨,竟然也变得极为普通,甚至还有些猥琐。冯清雅看了他好几眼,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阿瑶,半点没有在意自己的意思,捏着袖摆,恨恨地扭过头,也不再看他。

张奇把折扇插进腰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看向阿瑶,有些探究地打量起来。

虽然心里对她颇有偏见,但是张奇依然不得不承认,阿瑶确实生得极为美丽。张奇以往见过许多漂亮得女子,没有一个女子有她这般惊人的美貌,美得几乎有些邪性了。

夜色深重,阿瑶竟然觉得有些冷,她看向张奇,一张月白的小脸上满是诚恳:“我绝对没有朝庄子外头递过消息,将军要是不信,可叫她与我对质。”

闻言,冯清雅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极为抗拒地扭过了头。

张奇本就不相信阿瑶的话,见冯清雅不愿意对质,也懒得去追究。

阿瑶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冯清雅是蠢还是恶,冯清雅此时也不知道世子会救她,只是为了拉阿瑶下水就撒这样的谎,她难道不怕张奇一时气愤就拿她开刀吗?

知夏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想着等世子救了几人出去,定要世子惩戒她。

冯清雅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看着庄子外头,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没有丫鬟伺候,她好几日没换衣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原本英明神武的大皇子,现在像条狗一样落魄。

冯清雅受了不止一点点的打击,她现在只想着要回冯家,叫王氏好好心疼她一番。

柳嬷嬷匆匆地从院子里赶来了,见阿瑶被捆住了,就一副要扑上来撕打张奇的模样。

张奇躲闪不及挨了好几圈,黑着脸,叫个下人把她拉开,“无知愚妇!”

柳嬷嬷呸了一声,“好你个张奇,多半是听说沈焦永的儿子来了,你……”后面的半截话,柳嬷嬷不知想到什么,吞回了肚子里,没再继续说下去。

张奇听了,脸色更黑,叫人把柳嬷嬷送回院子看管起来,看着乖

乖坐在地上的阿瑶,一时更觉得她是个祸害。

他眯了眯眼睛,很快就想出一个既能将这精怪一样的女子送走,又能谋些好处的法子。

张奇也不欲多说,有些热切地望着庄子外。只等着庄主下令将这女子任由他处置,他就可以施展计划。没看一会,就见周元骑着马赶了回来。

周元翻身下马,见了张奇,脸色也不太好,只冷冷道:“庄主同意了。”

张奇立刻大喜,心中得意,不过一个女子,倒让柳嬷嬷几人当个宝了,还是他最懂庄主的心。一个女人算什么,比起家国大业,这都是些不足挂齿的东西。

有了手里这几个人,完全可以不废庄子的一兵一卒,就可让朝廷退兵。甚至,还能谋些意料之外的好处。

阿瑶同知夏靠在一块,有些忐忑地望着周元,周元现在骑马跑进跑出,一定是去请示大当家的了。

感受到阿瑶有些殷切的目光,周元犹豫一会,避开了她的眼神。周元从小跟着李淮修,一向以为自己了解他,现在却发现,自己或许看到的都是表面,他并不懂庄主的想法。

周元并不看她,阿瑶明白过来了,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楚,难道大当家也不相信她吗?

张奇看了一眼庄子里剩下的人,琢磨着叫周元出去交涉,他们有这么多的人质,该着急的是朝廷了。

这时,远处忽然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压着个人过来了。

张奇皱眉看过去。

阿瑶也跟着往那边瞧,只见足足有四个身材高大的壮男男子一块使力,才堪堪压住了一道有些清瘦的身影。待走近些,众人才发现这不过是个至多弱冠的少年,相貌俊美,只是满脸煞气,力大无比,叫人不敢看他。

阿瑶却惊得差点叫出来,只觉得今夜实在太过刺激,这不是赵承润吗!

不怪阿瑶这么惊讶,她对这个野性难驯的少年实在太有印象了。

有一年上元节,阿瑶同几个闺阁好友出门赏花,这是难得的女子也能随意走在大街上的一天,虽然仍然要带着面纱,但是比起以往整日关在院子里赏花会友,已

经是极好的机会了。

上元节历来的传统就是叫少年少女们有个机会相看一番,往年有不少公子贵女都在上元节看对了眼,不知成了多少佳话。

阿瑶虽然已有婚约在身,但是沈意行恰好出京办职,不少少年都蠢蠢欲动,不奢求多的,想着能同她搭上一句话也是好的。

谁知阿瑶带了十几个护卫,面纱将女孩如月生晕的面庞遮得严严实实,这些少年没有一个能近身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佳人路过。

阿瑶唯独让一个人堵住了。

京城的百香阁里,赵承润清走了所有的人,同阿瑶呆在一个厢房里。

阿瑶那时只在宴会上见过他几次,连话都未曾说过,不知道他将自己堵在这屋子里做什么。

心里又是惶恐又是着急,要是让人闯了进来,见她同一个男子呆在厢房里,她的名声就完了。阿瑶悄悄将一只发簪藏入袖中,想着要是这个少年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她就拿出簪子反抗。

阿瑶坐在桌旁,桌上是早已点好的,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吃食,赵承润自己到像是叫先生罚站一般站在门旁。

他穿着一身绯色的长袍,头带着精致的玉冠,像是仔细地打扮过的,明明是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现在硬是显出几分书生气来。一张俊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赵承润自进了这个厢房,就一眼也不看阿瑶,垂着眼睛叫人分辨不清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挪着脚步,坐到阿瑶对面来。

寂静的厢房里,温润湿热的香料寥寥散开,阿瑶心惊胆战地望着对面的少年,连叫都不敢叫出声,唤来她的府兵还好,万一是其他人怕是名声就要坏在这里。

两人就这样枯坐许久,直到听到门外传来女子娇俏的话语声,赵承润这才抬起头来,他的面庞青涩,用一种难耐又克制的眼神看着阿瑶,在阿瑶的几个好友进来之前,他利落地翻身从窗户出去了。

阿瑶至今都不太明白,他那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把阿瑶堵在厢房里,对坐小半个时辰,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赵承润原本十分不

耐,语气阴森森的,“再碰小爷一下试试?”

几个士兵领教过他的厉害,越发紧紧地压着他。

张奇眉头一皱,“这人是哪来的?”他们庄子守卫森严,怎么会叫一个毛头小子混进来了。

一个士兵答道:“我们在山上巡逻的时候发现的。”赵承润手上还系着绳子,轻而易举就叫他们抓住了,见他生得细皮嫩肉,气质不似常人,自然就把他绑到这来了。

张奇显然有一样的猜想,“你是谁?”

赵承润架子比皇帝都大,掀了掀眼皮懒得搭理他。

这幅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嚣张样子,张奇看了竟然也不生气,只叫人把他也绑到一边。

赵承润被人捆个严严实实,冷着脸骂了两句粗话,眼神在触及到一旁的角落时,猝不及防地顿了一下。

他先是有些不可置信,接着移开视线再往那边看,又对上了那双湿润的眸子,这才缓过神来,一时觉得胸口都抽了一下。

阿瑶见他发现了自己,虽然知道外边守着的人怕是都晓得她被土匪掳来了,但是还是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只用乌黑的发顶对着他。

赵承润剩下的半句脏话咽回肚子里,他捏了捏拳头,安分地坐在了一旁。

少年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一旁的大皇子和冯清雅,或许是看见了也并不在意,大皇子以往就看他颇为不顺眼,现在见他对自己无礼,也乐意透他的老底。

“他是赵永年的儿子。”大皇子有些幸灾乐祸道。

张奇先是一愣,接着抚掌大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张奇叫人开了小门,叫人绑上阿瑶与冯清雅,对着数不清的铁骑,大声叫道:“沈都司何在!”

·

见周元离开了,李淮修并没有继续关注庄子的状况。

李戾坐在树下,满脸的闷闷不乐,有些愁苦地望着庄子,一双眼睛像小狗一般湿漉漉的。

李淮修见状笑道:“带你找点好玩的怎么样?”

李戾叹了口气,稚气的脸上显出几分认真来,“淮弟你烦,我担心她。”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阿

瑶。

“张奇这个老匹夫,我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李戾生性好动,平日里在庄子上就闲不住,逗狗遛鸡是常有的事情,只有张奇整日跟着他说教,好几番李戾都差点忍不住手里的大锤,把他那苦大仇深的脸锤到墙上去。现在又招惹了颇得他喜欢的阿瑶,李戾已然把张奇列为庄子里的头号大敌了。

李淮修沉默一会,他看着灯火通明的庄子,也不知是在安慰谁,轻声道:“放心吧,你再等一会,冯姑娘都回自己家了。”

张奇虽然有些疯癫,但是带兵打仗的本事朝廷里都没几个人比得过他,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伤妇孺,阿瑶必定会平安归京。

“我去找乐子。”李淮修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漂亮又流畅,他朝李戾笑了笑,原本俊朗英隽的面庞变得有些邪气,“要同我一块去吗?”

李戾又想在这守着,又想跟他一块去,一时进退两难,有些犹豫,“淮弟你要做什么?”

这荒郊野岭的,有什么乐子可找。

李淮修勾勾唇,面上显出几分漫不经心,语调轻狂道:“找皇帝老儿的乐子。”

他今天要丢一件宝贝,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

沈意行在后方,听见有人在庄子外边喊话,他并没有在意,叫了一个副官前去交涉,自己开始研究庄子的地形。

庄子大得有些离奇,看不出能容纳多少人。

沈意行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庄子的进出口都设得很不符合常理,叫沈意行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讲奇门遁甲的异书,他很轻地蹙了蹙眉。

那个副官很快就回来了,表情有些奇怪。

“都司,这匪徒说,冯姑娘和您的表姑娘,您只能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记不记得前边阿瑶回忆,有个堵住她结果一句话也不敢说的老实人

赵承润:……老实人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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