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磊知道,换了九哥,老亮,二黑,换了哪个房宇的过命兄弟他都会这么做,但他也知道,房宇是不想他内疚,不想他觉得欠了他的。
杨磊是能让房宇白挨一刀的人吗?他能不报仇吗?
虽然当着房宇的面,杨磊什么都没说,但房宇太知道杨磊了。杨磊有仇必报。
“你别折腾!”
房宇告诫杨磊。
“燕哥交代了,这事他给你公道,你别插手。我划道儿,是走规矩,你不能寻仇,规矩你懂!”
房宇怕杨磊一冲动去找黄钩子挑事。杨磊那性格,肯定忍不下去。
“你胳膊就白穿了??”
“一码归一码!你再去挑了黄钩子,吕城再来人找你拼,这事儿还有完吗?”
其实这种黑社会间的寻仇,本来就是冤冤相报,谁都知道这么报下去肯定没个完,但还是要报,这就是江湖。房宇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拼到一方彻底被打服了认趴了不算完,那时候,他无牵无挂,无畏无敌。
但是现在,房宇却不愿把这事扯下去。
燕子乙警告杨磊,这事必须交给他亲自解决。
“兄弟被绑,还要兄弟自己甩点,我这个大哥还要混吗?”
燕子乙问杨磊。
可杨磊如果能让房宇白挨这两刀,就不是杨磊了。
但没等杨磊动手,黄钩子已经出事了。
黄钩子人还在,但受了教训。蹊跷的是后来也没听说黄钩子大张旗鼓地找谁报复,不知道啥把柄被人捏手上。黄钩子惯常背后下人黑手,被他黑过的人不少,现在听说黄钩子遭收拾了,都挺痛快。有人说是燕子乙带人给他手下报的仇,也有人说是房宇来报绑兄弟的仇,甚至有人说是东哥跟黄钩子闹翻脸了,当然也有说别的仇家的,什么说法都有,都没什么证据。黄钩子得罪的人多,翻个船是迟早的,所以这事儿后来也没人议论了。
杨磊问过燕子乙,也问过房宇,谁都没搭他的话茬。
黑道上做很多事,不仅为了义气,也为了做给道上看,为了震慑,防止类似事件再发生。所以经过这事,江海道上的人看到了两点:第一,别动燕子乙的人,谁动谁没好日子过;第二,别动房宇的过命兄弟,谁动,谁也没好日子过。
二黑结婚后,房宇就把二黑要到了世纪大酒楼帮他的忙,养胳膊这段时间,酒楼的事有二黑帮忙打理,房宇也不用太忙。杨磊和他约法三章,房宇不能再干脑门发热的傻逼事,杨磊自己也改改冲动脾气,不挑衅生事,除非被人惹到头上。
有天晚上,杨磊开车带着房宇兜风,到江面上的大桥上,抽着烟,杨磊问房宇,房宇,你想过20年后,咱俩在干啥?
房宇看了他一眼。
“咋想起问这个了?”
“突然就想了。”
杨磊小时候想过。小时候他就想长大以后当警察,抓坏人,特别神气。可现实和理想总是相反,现在他长大了,成了坏人,被警察抓。
“没想过。”
房宇停了一会儿,说。
“咋没想过呢,你没想过你20年后啥样?”
杨磊回头看他。
“要说实话吗?”
“说。”
房宇沉默了一下。
“我那时候,没觉得我能活到那岁数……”
房宇说,笑了笑,带着自嘲,吸了一口烟……
杨磊听了这话,心里像有东西在硬玻璃上划过似的,那么难受。
“别胡说八道!有这么咒自个儿的吗?!”
杨磊听了发堵!
“20年算啥?祸害留千年!!不知道啊?”
“哈哈……”
房宇笑了,笑得放松,男人气的面孔,带着温情。
“以前不怕死。现在,胆儿小了,怕了……”
房宇说……
那段时间,杨磊一边顾看房宇,一边干着燕子乙公司的事。以前他觉得在那公司里,就是听大哥的,就是给大哥办事,但他现在觉得,得把这工作当个工作,当个正经事,往远了说,当个事业。
以前,他用不着想今后的事儿,他懒得想。可现在,他要想的很多,不是想一个人的将来,是两个人的。
天气越来越冷,杨磊自从从家里搬出来,就没回去过。杨大海打过几次电话叫他回家,要跟他谈事,杨磊知道他要谈的什么事,就给了杨大海一句话:“我说过了,不去,你别费功夫了,趁早把名额给该要的人,别白瞎!”
这事儿上,杨磊很坚决。他是在重新思考自己今后该走的道儿,但是有一点,他不可能离开江海,不可能离开房宇。他哪儿都不会去。
一天晚上,在房宇那个八楼的房子里,有人敲门。房宇过去随意地打开了门,房宇就站住了。
“谁啊?”
听不到房宇声音,杨磊纳闷地走出来。
“……”
杨磊看见了站在门口,严肃、冷峻的杨大海。
杨大海是打听到杨磊住在这,过来的。
这不难打听,杨大海问了川子,川子打开裆裤起就和杨磊混在一起,杨大海认识他。
杨大海看到房宇的脸,认出了他。他对这个带着江湖气和戾气的年轻人很有印象。房宇的外形,容易让人记住。
杨大海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杨磊在外头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住在一起,没想到就是上次这个被他领到小楼里的小混混。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杨磊僵着脸。他没想到杨大海竟然会找到这来。
杨大海不怒而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房宇先反应过来,把杨大海让进了屋。
杨大海站在那个小客厅中间,沉默地打量了几眼屋子,眼光扫向了房宇,又落在他还打着绑布的胳膊上。
这眼光,房宇见过。和杨大海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眼光,一模一样。
“你来干什么?”
杨磊不耐烦地问。
“我来看看,你住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住。”
“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杨磊!”
房宇喝止了杨磊。杨磊没吭声。
从杨大海进来的时候起,这屋子就像笼罩着一种沉重的气氛压着。杨大海铁一样冷峻威肃的表情,在这个小屋中,格格不入。
三个男人,没一个人说话。
房宇倒了一杯茶,递给杨大海,杨大海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没喝,放在了桌上。
“你叫什么名字?”
杨大海看着房宇。
“房宇。”
房宇回答。
“房宇,我想和我儿子谈谈。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先回避一下。”
杨大海话说得很客气,口气却冰冷,不容拒绝。
那是居高位者习惯的居高临下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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