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郊区最僻静的一个小城镇,一个男子的身影在一条荒无人烟的路上走了几步,他一面走,一面非常谨慎的往回看,好像在担心有人跟踪似的。
他的步伐走得很慢,顺着路边走着再三确认没人之后,这才突然从公路上往山上走去。
他顺着树林子爬了很久,这才来到一个非常僻静的山洞口,又四下确认无人跟踪后,从身上的背包取出几个东西贴在附近的树干上。随着他的动作,树干上冒出了点点红色信号,而后红色信号灯慢慢熄灭,一起归为平静。
他这才进入山洞,听到洞外传来脚步声,洞里面的人一下站立起来,根根汗毛直立,声音中带着惊恐,“谁”
“是我别怕。”男人说了一句,这才让里面的女人放下心来,同时也放下了手中的枪。
山洞内一下被电起了火光,见到火,这才算是有了短暂的温暖和安心。
洞里面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安然,不过此时,她的小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上面只能勉强用些树枝固定着,在她旁边瑟缩着一个小女孩。
阿鬼从口袋里拿出水喝食物递给她们,“来,先吃点东西。”
“羽瞳,你慢点吃,别噎着,我这里还有。”莫羽瞳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土灰尘,她都不知道自己好多天没有梳洗过了。
那天晚上的枪林弹雨,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当她睁眼的一瞬间,就看到安然全然不顾的扒在自己身上,而她腿上也骤然冒出血蓬来,鲜血溅落在脸上的那种感觉她忘不了,那种浓浓的血腥味她也忘不了。
她甚至忘不了陈亮叔叔跑过来,用力拖拽着她和腿上中弹昏厥过去的安然往旁边躲的一幕。
她更忘不了,陈亮叔叔在那一瞬间,用那样一种眼神凝视着她,他用最后一口气对她说的话。
她明明才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女孩啊,她明明好多事都不明白,她从小见到的天地就茶楼的那一方天井。
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是莫笑笑,她想跟她一起走,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她认识了小天哥哥,还可以跟小天哥哥一样叫莫阿姨为莫妈妈,她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
可是这才短短多少光阴,褚明峰出事了,莫妈妈跟着去找他了,两个人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半点音讯了。
陈亮叔叔每天都会戴着一张褚叔叔脸的人i面具,而安然阿姨也每天装成莫妈妈的模样。
他们虽然也害怕,也恐惧,可是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那一种微妙的平衡。
直到有一天,小天哥哥也不见了。
莫羽瞳感觉到一种恐慌,这种恐慌似乎大人们也害怕。
她那天无意中见到了阿鬼叔叔从外面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把自己和那个陌生女人一起关在房门之中,莫羽瞳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女人凄惨的叫声和咒骂声。
后来,她亲眼看到了阿鬼叔叔在夜里潜入出去,那种轻微的脆响,她明白那是骨头断裂的声响吧。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扮作褚明峰叔叔的陈亮叔叔必须参加一次新闻发布会。
莫羽瞳坐在旁边的车内,她只记得那一天有好多人都参加了的,可是后来,枪声不知道先从什么地方响起的,顿时场面就是一片混乱。
无数的摩托车从旁边小巷子冲过来,速度极快,连警察都拦不住的疯狂的冲进场中,接着就是混战开始了。
莫羽瞳只看到了很多血,血的颜色居然是那样红得刺眼
她终于呛住了,咳嗽起来,阿鬼连忙递来一瓶水,小心的喂着莫羽瞳喝下去。
又看着她花猫一样的小脸,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张手帕,把水倒在帕子上,小心翼翼的替莫羽瞳擦拭干净,直到见到她的小脸恢复了一下小孩应有的粉嫩肌肤时方才作罢。
“羽瞳,你可是害怕了”阿鬼见她从到这里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他心里也是担忧的。这个孩子他知道莫笑笑对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而这些日子,她都拿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大人疯狂而阴暗血腥的世界,孩子长大后也必然会面对,可是他还是希望是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后有承受的能力之后才去面对,而不是这么小小的就被迫去见到。
莫羽瞳抬头看着阿鬼,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啃着手里的面包。
因为安然腿上有伤,而且还是枪伤,外面的追捕和追杀铺天盖地,一旦出去了,就难以逃脱了,所以目前他们必须得躲起来,莫羽瞳和安然在这个山洞已经有几天了,以阿鬼的话,在同一个地方不能待上超过两天。
可是安然的腿上她实在是没办法走动了。阿鬼只好先去引开那些烦人的尾巴。他们居然动用了猎犬,对付这种畜生会比较麻烦一点,他才耽误了这么些日子。
她们不敢出这个山洞一步,只能蜷缩在最里面,直到阿鬼找回来。
安然感觉头一直都是晕沉沉的,她喝了一口水,水冰冷的,不过比之前洞内的阴寒要好得多,意外的让她清明了几分,她嘴唇干起皮,“外面情形如何”她问道。
阿鬼无意的扫了莫羽瞳一眼,只见她乖乖的吃饱喝足了伏在安然身边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阿鬼这才叹一口道“不是很好。霍东明成了总统,可是国安部的人还在四处搜索着,听说连郭安都因病过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安然身体一僵,她猛地坐直了身体,一下扯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一呲牙,她使劲按着腿缓解,倒也没注意到听到这话时,莫羽瞳小小的身体也是一僵。
她依旧装睡着,不敢醒来,她怕她醒来了,他们就不会再说这些事了。
“你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阿鬼拽着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她,让她就着水吞下去,“这是止疼药,快吃。我可没莫笑笑那么高超的外科手艺,我只会制药,你得保证不要再让伤口裂开,伤口才能快速愈合。我们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到现在也没有笑笑的讯息吗”
阿鬼摇了摇头,“我用来和他们联系的通讯仪坏了,再说目前我们都被人追得满山跑像是丧家之犬,我怕联系暴露我们,更怕暴露他们。”
他说得极有道理,安然无法反驳,“是这个理,现在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好消息,他们要是回来了,一定会来京都的,我们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给他们传递消息。可是阿鬼,小天他那边”
阿鬼摇摇头,“郭安死得蹊跷,我过去的时候,他的地盘就已经被人给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我没能找到小天。我听说小天在霍东明那边,可惜我不太擅长追踪,没有办法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靠近他,更没有办法在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小天。”他眉头皱紧,“如果笑笑在的话,她应该会有办法的。”
他吐一口气,心却是沉沉没有放下的,“如今各地出口都有卡哨把守着,我们想要出去不太容易。还有那些在广场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唉那天我没能看清楚。”
“那是些不要命的人”安然想了想道“那天我见到他们对霍东明开枪之后,他们自己内部又有人在开枪,好像是在自相残杀一般,正因为当时那么乱,才能让陈亮护着我和羽瞳逃出来。不过,不知道陈亮的尸体”
想到这里,安然心里一半是后怕,一半是难过。
阿鬼劝了几句,突然他手上像是手表的装置滴滴的闪了闪,他眉头一拧,“妈的,这些人真他妈阴魂不散”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针管,对着安然腿上伤口处注射下去,“只能这样了,咱们走,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安然站起来,居然半点也感觉不到腿伤的疼痛,她连忙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阿鬼已经喊醒了莫羽瞳把她背在背上,往森林更里面走去。
京都中央医院是京都规模最大,设备最齐的医院。
数十辆黑色越野车一下停在了门口,这十几辆车中间保护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绒呢大衣的男人,男人头发往后梳着气场十足的背头,他的手上带着黑色的羊皮手套,握着一根黑木拐杖。
他慢慢的往医院里面走去。
院长一早就得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来站在门口迎接,见到这个男人,院长立刻上前一步,“总统阁下,您请。”
霍东明鹰隼一般的眼睛扫了院长一眼,“人可醒了”
院长额头上顿时冷汗一片,他吞了吞口水,让自己是声音显得没那么懦弱,道“手术还是相当成功,不过,人到现在还没醒。其实总统阁下您大可不必专程跑一趟的,您带句话,我可以亲自过去的。”
霍东明笑了笑,刚才阴冷的气场倏然不见,他换上自己最为亲切的笑容。“院长您可是技术人才,我素来最为敬重你们这些技术人才,古时候就有话传下来说,不能对医者不敬也。所以我怎么着也得亲自来一趟。你们这些手中握着手术刀的人,分分钟手上握得就是性命。尊重生命,这个道理我懂的。”
院长被堂堂总统这么夸赞,心里也是颇感虚荣的,不过,他可知道面前这人不是善茬,连忙又躬身恭敬的说道“要不,您上楼去看看”
“如果可以的话,这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