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铭满意点头:“这不是离婚了吗,挺好的,让他好好在这里干吧,初期给他一个月二十,等以后干得好,可以给他涨工资,让他卖苦力气还你钱,还能挣点钱回去养父母孩子。”
冬麦又和彭天铭说了几句,看她忙,也就出来了。
出来后,过去了后院,看看江春耕住的地方,住地地方自然不太好,阴暗不透光,而且是大通铺,一看就很拥挤。
江春耕看出来冬麦心疼,淡淡地说:“没事,我不觉得这里不好,有住的地方,这不是挺好的吗?”
冬麦:“哥,这里会比较辛苦,你熬一熬吧,等挣到钱,也还了这份人情,咱就回去。”
江春耕突然道:“冬麦,你的心思,我明白。”
冬麦微怔了下:“啥?”
江春耕:“你不是想要我给你挣钱,你就是想让我离开村子,换个环境,免得看着家里的事难受。”
冬麦听了这个,眼圈那就有些红了:“哥,其实换个环境挺好的……人总是会遇到事,总要走出来,你看我,当时和林家闹成那样,这不是离婚后好好的……”
江春耕便笑了。
粗糙的汉子,曾经脾气那么张扬的一个人,现在笑起来却沉稳平和。
他笑着说:“冬麦,我知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办。”
冬麦眼泪差点落下来。
江春耕:“冬麦,别难受,我是个男人,这点事对我也不算什么,我混账了这一段,现在也清醒了,我会好好干。”
他停顿了下,才道:“等我在这里干一段,觉得这事能过去了,我就回去,沈烈那里,需要我帮忙的,我也能做,我没什么钱,不过有力气,也愿意辛苦,到时候让他给我指路子吧。”
冬麦这下子真哭了。
哥哥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之前她让他和沈烈一起干,他是不肯的,爱面子,觉得不能靠妹婿提携,但是现在,他好像什么都看开了,也想开了。
所有的张扬和骄傲,都被打磨成了尘埃落定的平静。
江春耕犹豫了下,抬起手来,帮冬麦擦了眼泪:“好了,这么大了,别哭鼻子了,回去吧。”
冬麦哽咽着点头:“哥,你好好干,其实彭姐人挺好的,也不是特别苛刻的人。”
江春耕:“嗯,我知道。”
回去的路上,冬麦又是心酸,又是喜欢。
哥哥恢复了,又是那个孝敬父母疼爱妹妹的大哥,这样的大哥,和以前一样,又不太一样。
冬麦觉得,她会怀念之前那个张扬的大哥,不过人总是会成长,岁月洗练,世事磋磨,曾经的棱角会被打平。
恍惚中,她甚至想着,那沈烈呢,沈烈更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她很快便记起来自己的月饼,现在娘家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对于搞月饼,她干劲更足了。
当下她也没回家,直接去找了陈亚,又去拜访了牛金柳,大家一听她卖月饼的主意,都挺有兴趣的,这更让冬麦振奋起来。
她购置了一些蔬菜水果冰其它食材,买了月饼模具,之后提着回到松山村,先过去老宅检查了梳绒的情况,一切都顺利,她就彻底放心了,开始一头闷到家里搞起来月饼。
先尝试做的就是枣泥月饼了,取新鲜枣去核后蒸熟了捣成泥,她做事细心,里面的红枣皮都要取出来,再用筛子筛一遍,这样口感会细腻。
她这是要给人当礼盒送的,必须把功夫做到细致。
等打理干净了,便将红枣泥放在锅中加热,等里面微微冒热气的时候,加了卫生油,一次加一点,慢慢地用铲子搅拌着炒,等炒得差不多时候,红枣细腻的甜味便往鼻子里钻,馋得冬麦流口水。
她尝了一点,油润甜腻,好吃得很,就是单独吃,也让人喜欢。
枣泥炒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做月饼外皮,她取了一碗精炼出来的脂油,取了一碗开水,把油和水搅拌均匀了,之后和面,面是用生面,尽量揉的软一些,软得像平时擀饼那样,再用蒸熟的面和脂油合揉,将生面做成团子,只取核桃那么大小,再将熟面也做成团子,比之前的生面团子略小那么一些,之后将熟面团包在生面团中,擀成长饼后,曲起来,往里面包馅料就是了。
等月饼做好了,她用模具压过后,就放在蒸笼上蒸,一般月饼是烤的,她这里没烤炉,不过她想过,现在先蒸月饼,蒸好了,拿去给大家尝,大家尝着不错,那就可以放开手脚干,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她可以琢磨着再改进改进,到时候先在饺子馆设置一个烤驴,让自己哥哥再招两个临时的帮工,开始赶制月饼。
距离中秋节还有那么十几天,这个时候赶紧做,还能赶上中秋节前卖月饼。
她这里慢悠悠地烧着火,用小火细细的蒸,蒸好了后,自己先尝了一个,枣泥细腻甜软,外皮也滑润不腻,丝毫不像寻常的月饼那么硬。
她忙了半响,也是有些饿了,不知不觉便把一整个吃完了。
吃完后,很觉得振奋,当即将剩下的月饼收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提着直接过去公社找陈亚了,给陈亚四个月饼,让她尝尝,陈亚惊喜不已:“这个咬起来可真软,也细腻!”
冬麦:“我现在只是做出来让大家尝尝味儿,回头肯定得更精致,做出更多花样。”
陈亚:“行,你做吧,做出来后我先来几盒!”
冬麦又跑去找牛金柳,牛金柳赞不绝口,也表示让她赶紧做:“你去买点好的包装盒,要看起来特别贵特别洋气的,包装起来,到时候我们拿去送人。”
冬麦这个时候已经有信心了,她想做好,想把这件事做得更精致,想借着这件事大赚一笔。
当即马上过去了饺子馆,和自己二哥提了提,二哥一脸懵:“月饼,你会做月饼吗?”
冬麦直接把自己做的给他看:“我尝试的新花样,我们就按照这个来。”
冯金月也过来了,尝了尝:“这个味道还不错,甜丝丝的,我反正更喜欢吃这个月饼,五仁月饼太香了,香得人难受。”
冬麦说干就干,当即让她哥赶紧弄炉子,不需要太讲究,就垒一个大灶就是了,上面放铁架子铁盘子,下面直接用火烤就是了。
之后她带着富贵,直接杀去了菜市场,开始买水果,人家菜市场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大主顾,张口就是几百斤的,后来人家直接带着她去果园了。
她只谈,谈好了价格后,让富贵回头踩着三轮车过来拉货,钱的话她先预付一个定金,交货之后给全款。
至于面粉脂油什么的,开饺子馆的自然少不了,也不用愁这个。
和面的做法她手把手地教给了自己哥嫂,枣泥馅怎么调制她都研究好了,至于烤法,她让二哥自己研究,反正自己把握火候,烤差了再试一次就行了,只要按照这个饼皮的做法,按照这个馅料的配比,总不会太差就是了。
江秋收是一个踏实人,冯金月也跟着干,又招了几个临时工帮忙,加班加点的,也烤废了两次,最后终于烤出来一批月饼,冬麦一尝,直接拍板,就这个了。
外皮酥香,里面馅料软糯细腻,吃起来口感香美,吃腻了发硬硌牙的五仁月饼,他们这个枣泥月饼肯定受欢迎。
江秋收带着冯金月并几个小工开始忙着烤制枣泥月饼,冬麦又开始研究别的了,苹果馅,山楂馅,冬瓜馅,这三个都拿出来做,最后选定了苹果和冬瓜,这两个便宜,做出来味道也不错,搭配着枣泥馅,一共三种,并做出不同的形状来,最后八个月饼是一盒,一盒打算卖五块钱。
将这些月饼全都手把手教给哥哥后,哥哥这里做着月饼,她马上跑去陵城,先去定制了月饼盒子,就是普通的纸盒子,上面印上嫦娥奔月,再印上三福月饼这四个字。
等定制好了后,她特意去批发了油纸,到时候一个月饼一个精致的四方形油纸包着,这样一看就上档次。
她又拿了几样月饼去给彭天铭,让她尝了,给她说了自己的计划,彭天铭吃着那月饼不住口的夸赞:“行,这月饼我要一百盒!我先订下了!”
五块钱一盒,对于彭天铭来说,太便宜了,当即就要给冬麦五百块,要来一百盒。
冬麦到了这个时候,彻底松了口气,自己忙碌这一笔算是赢了,就等着大赚一笔吧。
彭天铭尝着月饼,说起来江春耕:“我让人盯了他好几天,结果还挺老实的,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整天卖力气干活。”
彭天铭没好意思说,其实江春耕可真称得上吃苦耐劳,扛那些沉重的机器配件,别人扛不动的,都是他干。
前天胳膊那里不小心被刺辊伤到了,他也不当回事,随便包扎了下,连休息都没休息,就继续干。
彭天铭心想,她还是给江春耕涨点工资吧,不然好像剥削人家似的。
冬麦却没多想,她脑子里现在一门心思都是月饼,她订下月饼盒子后,拎着一大包的油纸回去了公社,让江秋收按照计划,照着三千个月饼来做。
三种口味,每个口味是一千个月饼,这样是三千个月饼,装盒的话,能装三百七十五盒,其中一百盒已经被彭天铭订下来了,需要卖的是另外二百七十五盒而已,这个应该不是特别难。
如果这些都能卖出去,可以再加做,到时候看情况来。
因为大家加班加点地做,她也怕万一自己二嫂有个什么不好,特意提醒了二哥,让二嫂多休息,江秋收忙说自己心里有数:“你二嫂这个人其实闲不住,我也尽量让她早睡觉,别太忙,她就正常工作就行了。”
冬麦听了,这才放心。
她忙了这么一阵,想起来最近几天自己都没回松山村,得赶紧回去看看,那边梳绒机进度怎么样了,谁知道一回到村里,就被刘金燕叫过去了。
刘金燕拉着她,压低了声音:“冬麦,昨晚上我们交班的时候,我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等我一走出去,也不见什么人,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结果到了早上时候,我换班出去,发现咱们墙头那边有脚印,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问了问其它几个媳妇,那个鞋印子是菱花纹的,都说没那个鞋子,说不可能是她们!”
冬麦听得皱眉,她其实就怕这个,怕沈烈不在家,有人算计他们的羊绒,别说辛苦分梳出来的羊绒多值钱了,就是那些下脚料毛渣子,一公斤五六块钱,人家随便拽走一袋子,那也不少钱呢,比农村种地辛苦忙乎强多了。
自己和沈烈如今做买卖,眼看着能挣钱,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她想了想,便问刘金燕:“这件事都谁知道?”
刘金燕:“翠儿知道,爱花知道,还有王永顺她媳妇知道,就我们四个。”
冬麦:“好,现在马上找到她们,告诉她们,这件事不能外传。”
刘金燕听到这个,便有些小小的得意:“冬麦,这个我当然懂,我已经和她们说了,别说外人,就是家里人都不能说,反正不能传出去。”
冬麦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对方肯定是想偷咱们东西,来一次不成,可能还会再下手,这两天,到了晃黑时候,把你男人还有胡翠儿男人都叫来,来的时候悄悄地,别让人知道,就睡咱们老宅,咱们自己晚上警醒着,真有个什么,咱就捉贼。”
刘金燕猛点头:“这个主意好,今天去街上的时候,我再故意说,晚上我们两个女人值班,机器轰隆隆响,我们都差点要睡着了。”
冬麦笑了:“对,就这么干!不过说得时候也要注意,不要太夸张了,免得对方生疑心。”
安排妥当了,刘金燕放心了,不过想起这事,还是疑惑:“冬麦,你觉得这是啥人啊,我看那脚印,也不大,像是女人家,那个菱花纹,也很少见。”
在农村里,女人大多都是穿自己纳的鞋底子,特别是夏天,都是方口布鞋,当然个别的会买凉鞋,但都是年轻姑娘或者爱打扮的媳妇,但是这样的人,特意跑来她们这里偷东西?反正觉得不太对劲。
冬麦其实也觉得可疑,感觉村里没这么一号人物,她曾经疑心过是林家人,比如王秀菊,但是王秀菊是裹小脚的,那个鞋子的码肯定不是她能穿的。
当下也就只好不去想了,让刘金燕找了胡翠儿,又和他们丈夫都各自说了这事,两个丈夫自然是没意见。
他们的媳妇现在一天在外面干八小时,其实八小时之外,也能干一点家务,等于说家里的事没落下,但是媳妇一个月能挣三十多块,城里头的工人也就是四五十块,他们媳妇却一个月三十多,这怎么看怎么都很厉害了。
他们当然也是全力支持媳妇,听说媳妇要帮忙过去守夜,一个个恨不得帮忙点啥,好让人家沈烈冬麦觉得自己家媳妇能干,现在说要去守夜,都是一叠声地答应。
于是大家继续该干啥干啥,装作没这回事,等晚上的时候,两个男人就过去老宅守夜,如此守了两天,也不见什么动静。
冬麦每天跑一趟公社,督促自己的月饼制作,之后跑回老宅,继续主持这边的事。
刘金燕有些无奈了:“该不会那天是凑巧了,人家其实没那心思吧?”
冬麦:“再坚持坚持吧。”
刘金燕自然也就听着,继续让两个男人晚上过来。
这天晚上,冬麦心里想着这件事,把村里人都挨个捋了一遍,就是想不明白,谁要这么干?她总是疑心林家,可林家的话,只能猜是孙红霞了,她见过孙红霞的脚,估计比这个小一些?
反正看着不太像。
冬麦想到这里,便想起自家的墙头,那个被沈烈加固过,又撞上了铁丝网和碎玻璃渣的墙头,他当时怎么好好地要装这个,是防谁?
林荣棠?
冬麦心里一沉,他能干出偷东西这种事?
其实冬麦心里对林荣棠鄙薄至极,但如果说林荣棠会偷东西,她又觉得,不至于吧?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便听到胡同里好像传来了动静。
寂静无声的夜晚,那动静好像格外清晰,让人提心。
她正想着该怎么办,就听到外面有声音道:“冬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