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宫宝魂体健壮,受伤晕厥原本没有大碍。
只是,九面玉狐趁虚而入,用幻术压制了他的魂体,以至于谢宫宝的魂识迟迟不醒。要知道,神识乃魂识之延伸,倘若魂识不醒,神识自然难愈。——他混混沌沌不知多久,模模糊糊好像记着自己到过很多地方。
随着魂识聚拢,他的眼界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看见自己是在月牙城内,天上好像有人。
那人使了个力,从天上招来离恨天火。
顿时火如雨下,月牙城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大火中,族长聂小乔身披火焰大声呼救。
谢宫宝大慌大急,疾奔过去施救。
哪知刚刚走近,情形突然一变。
他被十几人莫名其妙包围了,身边有邹奇护着。他努力的四处张望,身处之地熟悉之极,他与邹奇背靠悬崖,前面不远是白继文和方熙弱的坟墓,包围他们的人却是马擒龙一伙。——他还看见白骆衣站在坟前狰狞的拿刀架着屠娇娇的脖子,而屠娇娇哭得一声比一声凄惨。
谢宫宝一阵心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冲出包围。
就在这时,忽听琴声袅袅,他陡然止步,自问自答:
“我这是在哪儿?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往后瞥了一眼,马擒龙一行冲他阴阴发笑。而后,他又往前看了看,白骆衣揪着屠娇娇的头发向他示威,而屠娇娇一个劲的哭喊着“小宝哥哥”。——谢宫宝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被某种力量遮掩着,这些人很熟悉,却又偏偏想不起来。此刻,他的行为全凭一己意识。
听着琴声,他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好像不真?
可是潜意识里,他又是那么的在意屠娇娇。
屠娇娇泪眼汪汪的朝他招手,朝他哭喊着。
他心里酸疼,什么也不想了,决定救人。
然而,谢宫宝的脚步刚刚迈开,那缕琴音陡然一变,他的意识和记忆随之豁然开朗,失声道:“啊!是《壁潭印月》!”——声未落,周边情景立时变化开来,大山之境变成混沌世界,邹奇、白骆衣、马擒龙一伙全都消失了,屠娇娇也瞬间变成一只巨尾白狐。
……
……
“九面玉狐!原来是你在捣鬼!”
谢宫宝惊得满头大汗,始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与九面玉狐的距离相差不到一丈远近了。
若不是琴声救他,此时魂体怕是已遭吞噬。
“该死的,又是谁在坏我好事!”九面玉狐昂头朝天,愤恨咆哮。而后,阴狠的瞪着谢宫宝,两眼散射红光,龇着两排利牙,那架势恨不能把人活吞了。
瞪了半晌,神色缓缓转柔,苦笑道:“世人只道九面玉狐乱世,却不知道九面玉狐也是身不由己。——小宝,其实我不想杀你,只是阴阳轮回将至,到时九幽门开,我便会受魔所控,失去自我。现在我只求把魂力输送给你,没有魂力,我便不再是九面玉狐,也就不会受魔所控;而你,魂体成形已久,只要吸纳了我的魂力,说不得就可羽化飞升了。——小宝,考虑考虑吧,我对你没有恶意,希望你相信我。”
它噼里啪啦说上一大堆,满心期待着。
而谢宫宝却只简简单单回它九字:
“吞我不成,又想骗我么。”
九面玉狐大怒,拼命挣扎。
谢宫宝不理它,转身出窍。
他魂体受伤很重,寄在肉身里还能勉强忍受,但从肉身暴走出来,便虚弱的站不住脚了,感觉修炼成形的魂体有分崩离析的现象。——听着这熟悉的琴声,痛苦有些减弱,他微目一扫,看见屏风后面有人弹琴;那弹琴之人也发现了他,一声“咦”从屏风传了出来。
谢宫宝需要尽快修复魂体,根本没有时间与人说话。
他匆匆穿过船顶,直冲上天,企图纳阴阳二气入灵。
而阴阳汇集,正是黎明曙光照耀,黑白交替之时。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提早接触阳光,就必须冲上云霄。
……
……
云霄之上,那缕曙光金灿灿的无比耀眼。
谢宫宝盘坐虚空,默运法诀,魂体饱受曙光的侵蚀,如烧如焚。好在那琴声源源不断的传入肉身,又从肉身传入他的魂识,给予他无限的力量来承受这一切疼痛。——随着曲终曲起,谢宫宝开始适应阳光,慢慢的变得舒服,自觉魂体修复的差不多了,遂将身一沉,电光火石一般扎进花船,回归肉身。
他缓缓睁眼,盘坐起来,对屏风问话:
“是谁救我,是诛姑娘么?”
屏风里面的方思弱学着诛姬的口吻回道:“嗯,你大伤初愈,不要起来,好好睡一觉吧,我换一曲《静心咒》帮你入眠。”
“好,有劳姑娘了。”
大伤过后,谢宫宝疲倦无力,确实好想睡觉。
他躺回地上,让琴声那么一催,很快入眠。
方思弱孜孜不倦的拨动着琴弦,抚了一夜,一刻也不曾停过,手指都让琴弦划开了几道血口子。直到天色大亮,她才缩手止声,悄悄的站起,来到隔壁小榭。——诛姬心里堵得慌,也莫名其妙的一夜没睡,见方思弱进来,奇问:“妹妹,你……?”
方思弱吻指禁声:“嘘,他睡得正香,别把他吵醒了。”
诛姬见她一脸疲态,把手指床,笑道:
“妹妹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方思弱勾下头,一阵悲切:“不了,我还有事,马上要走。花痴老姐,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你……你帮我好好照顾着,我会记你好的,还有,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来过。”
诛姬似笑非笑说道:“姐姐看出来了,妹妹不是心血来潮,你是真心喜欢谢公子的。都说七星坛的少主聪慧过人,美貌无双,这两年提亲的不少,你是一个也没看上,没想到谢公子出山还不到一个月,你竟对他动了真心。既然动了真心,就该让他知道你有为他付出,可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你瞧瞧你的手指都破了,姐姐看着都不觉一疼。”
方思弱褪去一贯古灵精怪的样子,变得极具深沉:
“可能我命不久矣,不让他记我的情也是为他好。”
诛姬一惊而起,伸手搭着她的脉探了探,愕问:
“妹妹脉象平稳,怎么就说活不长了?”
方思弱缩回手,嘴角勉强挤了挤笑:
“我瞎说的,我……我走了。”
说罢,推开窗叶,跳下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