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推,谢宫宝还没作反应,让奔下山的方思弱抢先叫开:“老妖婆子,我小宝哥哥哪里忘恩负义了,他好心好意过来救你,你不领情也就是了,干嘛还要骂他!”——她嚷着叫着,跑到谢宫宝身边,悄悄说了一句:“我把一心和尚放了,你可以安心了吧。”
而后,拉扯谢宫宝:“她不领情,你跟我走吧。”
方思弱的这个举动,可把远处的颜仙儿激怒了。
她气冲冲奔步跑将上来,举剑要刺:
“妖女!又想使什么坏,放开他!”
怎奈剑刚刺出,却让阮梦莹出手制止了:
“仙儿,住手,让她们走。”
“师傅,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
谢宫宝看着阮梦莹的言行举止,一阵心急。
他猜,阮师伯性情刚烈,八成在为休书一事发恼,这当如何是好?——他心里早就谋算好了,先唬住高敢四人,让师兄师姐们掩护阮师伯先撤,即使唬不住,他魂体出窍,有上天入地之能,料也能拖延片刻,只要阮师伯安全撤退,他再以魂游之术窜逃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阮师伯这般恼法,怕是不会配合他了。
大敌当前,虚张声势,本就是拿命一博。
谢宫宝无奈之下,只能撒开方思弱的手,朝阮梦莹说道:“阮师伯,休书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你先消消火。——仙儿姐,阮师伯受伤了,你扶她先撤,我看谁敢阻拦!”——说时,横扫了一眼高敢四人,企图以气势压人,令他们不敢轻动。
可是他做了这些,阮梦莹却仍不肯走。
但看阮梦莹面容惨淡,似乎有意求死。
谢宫宝忽然明白,她的确只想求死了。
她受命拖住高敢四人,给秋道仁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是为了击杀纳兰图霸,拉上轩仙流数百条性命,真的值得吗?正邪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要这么残酷吗?——谢宫宝学成出山以来,对正邪之争一直不感兴趣,他心境平淡,想的是如何续命,如何营救族长,可到头来总是逃不过世间纷争。
他厌烦门派之间的相互攻伐,但又无可奈何。
泄了口气,心道:“不走,那就只能这样了。”
心动之间,近前扣住阮梦莹和颜仙儿的手。
而后,把身一沉,三人同时遁入地底。
……
……
高敢四人怔了一下,随后急急嚷开来:
“魂游遁地!原来这小子魂体出窍!”
“好一个虚张声势,把我们都骗了!”
“磨叽什么,围着,别让他跑了!””
四人腾上半空,高敢运起《幽冥鬼眼》查看,手指山脚:“哪儿有动静!”四人齐齐出掌,只听砰砰乱响,顿时山脚石开地裂,灰尘扬得满天都是。——这下,方思弱慌了,带着哭音急喊:“老爹,你想杀死小宝哥哥么!”
方泰吉道:“只要他把阮梦莹交出来,我就不伤他。”
四个人分前后左右堵住,准备再次出掌。
就在这时,谢宫宝忽然从地底窜出。
他不着地,裹着一女直冲上天。
高敢怒喊:“想逃,没门!”
四人哼声不绝,驾云追去。
……
……
方思弱望着昏暗的天,晃头摆脑,喃喃自语:
“小宝哥哥不能有事,我……我得追上去!”
她凑响玉箫,招来大鹏鸟,准备跳上鸟背。
怎奈刚刚借力跳起,被一石子击中,又摔下地来。
看见方思弱中招,几百个幡尸教徒围过来护她。
方思弱从地上爬起,环扫轩仙流一众,喝问:
“不理你们,你们却要招我,是谁打我的!”
她话声刚落,不知名处有人立回:“是我!”
众人往声音源头看去,只见远处大褐石旁有个女子卡在土里,不是别人,竟然是阮梦莹。端见她双手撑地使劲往上一蹭,从土里跳将出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闪到方思弱跟前,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幡尸教众看见阮梦莹,顿时吓跑了一大半。
只有七星坛四五十人不退反进,嚷着放人。
他们的确忠心,可是单凭忠心也难救人。
此刻,高敢四人被谢宫宝引走,且不说没人可与阮梦莹相抗,即使阮梦莹不出手,这数百个轩仙流弟子也不是他们几十个人能够对付得了的。——眼看轩仙流弟子围攻过来,这些七星坛教众竟是铮铮铁骨,不畏死亡,死死扛着,没人突围。
方思弱被阮梦莹掐着,命悬一线,仍顾念手下的死活:
“教众听令!放下兵刃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七星坛教众不敢违命,丢了兵刃,闭目等死。
阮梦莹打个冷哈,掐脖之手紧了一紧:
“你以为投降我就不会杀人了么?”
方思弱只觉要喘不过气了,痛苦着应答:
“轩仙流自诩正道,怎会……怎会杀手无寸铁、毫不……毫不抵抗的人呢?要真杀了,那你们和……和马老怪、老鬼又有什么分别。——更何况,小宝……小宝哥哥敬你,他把你留在……留在地底下,带着你徒弟把我……把我老爹他们引走了,就是为了救你的命。所以你……你不会乱杀无辜的,不然他以后还会敬……敬你吗。”
阮梦莹愣了一下,掐脖之手松了松。
而后皱起悲眉,自言自语着道:
“是啊,宫宝的性子跟师弟真是一模一样,我叫他走,不想他卷入这场是非,他偏不能理会我的意思,还使了这么一个手段救我,他这是逞强,我都七老八十了,救我作甚?——小妖女,你说的对,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但是今天却要破例了,要怪就怪你什么不好学,偏学方熙弱勾搭男人,我不能让宫宝步他师傅的后尘,所以只能杀你了。”
方思弱心呼不妙,挣扎起来:
“你……你这妖婆子……!”
眼看翻起了白眼,就要死了。
她心里喊:“小宝哥哥救命。”
心声未泯,果然有人救她来了。
夜空里人影划过,竟是一心和尚奔来:“院掌观手下留情!”
阮梦莹脸上一愣,奇道:“是一心仙侄啊,我以为你让魔头害了,没想到你竟然毫发无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心朝阮梦莹鞠了鞠礼,把手引向方思弱:
“得方女施主相救,小僧才能毫发无损。”
阮梦莹看了一眼快要窒息的方思弱:“是她?”
一心道:“方女施主心肠不坏,她不光救我,在方坛主面前也替您说了不少好话。哎,值此大战,已经杀得尸横遍野了,晚辈原不该多事,可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女施主救了我,小僧也不能见死不救,倘若阮掌观非要杀人泄愤的话,小僧不敢劝说,只求代替受死。”
听了这话,阮梦莹顿觉脸上无光,很不高兴:
“一心仙侄不用出言责难,贫道不杀就是。”
一心脸上亦喜亦慌,赶忙打起佛手,解释:
“小僧并非责难,小僧口拙,还请原谅。”
阮梦莹松开方思弱的脖子,转而扣她手脉:
“不杀也行,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了她。我想宫宝以一敌四,绝难逃脱,他要是被擒了,我也正好用她交换。——小妖女,听好了,我绕你不死,你就最好老老实实的别耍花样,宫宝要是没事我便放你,倘若有事,我就让你跟他陪葬。”
方思弱解了窒息之难,又嘴硬起来:
“陪葬就陪葬,我还求之不得哩。”
阮梦莹不再理她,招来易云、云水瑶。
交代她们带领同门撤走,投往邻村。
最后,转过身来,跟一心和尚说道:
“也不知道掌门师兄跟纳兰图霸打起来没有?我想宫宝是拖不住高敢四个的,我怕他们几个魔头一会儿就要赶去归墟了,贫道必须赶在他们前头。——师侄,你是回寺呢,还是去归墟?”
“小僧此来,正是襄助贵派,紫鳞龙王未出,小僧还不能回。”
“那便一同前去吧,贫道驾羽,仙侄可用我帮忙?”
“不用,方丈许我龙鼎玉钵,此物善能飞天渡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