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雨歇,天空放晴,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谢宫宝和方思弱回到月牙城,发现城中景象焕然一新,荒草、破砖、烂瓦尽被清除干净,路基和城墙都裸露出来,初步显现出城镇的轮廓。除此之外,族人们切石、砌砖、砍木、上瓦、打猎,分工精细,干劲十足,才短短半日,就起了两栋房屋。
这要归功于葵九,别看他小小年纪,施起法来却不含糊。
族人们得他醍醐灌顶,个个体力暴增,大大提高了效率。
谢宫宝回来后,先跟族长说明昨晚因由,而后背上锄头,跟方思弱一起来到寄灵仙堂山脚之下,开山挖洞。两人修为都高,开挖山洞这点小事自然费不了多少力气,她们玩玩闹闹的挖到傍晚,不知不觉就挖了百来米深。
本来是要收工的,不曾想挖穿了土墙。
两人把土墙扒开,里面竟是一个密室。
这密室铺着石板,有灯塔、床榻、石凳、石桌,不用猜也能想到必是有人住过。谢宫宝到密室里转了一圈,不由自言自语:“奇怪,寄灵仙堂下面有间密室,我怎么不知道?”
方思弱打燃火折子照了照,把手指墙:
“快看这面墙,好像刻着两副画像。”
两人凑到墙边,面朝两副画像细看。
这是一僧一道,僧人脸肥体胖,手持藤杖,耳垂过肩,张嘴哈笑,好有佛态;而这道人体型消瘦,须发垂胸,眼神有灵,一手结印,一手负剑,好有仙气。
方思弱看罢,恍然:“我明白了,这一僧一道是怀度和犁阳。”
谢宫宝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要照这么说,这间密室就是余任天留下的,可他干嘛要开凿这么一间密室呢?这儿既没藏宝,也没藏书,啥也没有,莫非……莫非他也要躲避天雷?”
方思弱笑道:“你不傻,一猜就中,除了躲避天雷,这密室还有什么用处。”
谢宫宝长吐了一口气,让方思弱把火折子往旁边墙壁靠了靠。
火光映照下,这面墙壁上刻写着一些书文字体,这些字不像刀雕剑刻而成,倒像是手指勾画,上面写着:余遭天雷轰顶,肉身崩毙,幸仙胎无恙,滞留人间开荒立族,时九幽魔气外泄,妖魔纷出,余感叹苍生不易,决意假死入墓,以仙胎之法身堵九幽之缺口。
这段书完,下面又有字迹:入墓两百年,回身夜游,亲见宗族昌盛,余心甚慰。
接下来一行又写:入墓五百年,回游宗族,有城有庙,几难认出,好好好。
再往下还有一段文字,但字体与前面不同,所述内容令人惊悚,那上面是这样写的:屁话连篇!你既如此牵念宗族,为何不把《末法真经》留下,千年来受你仙根制约,我族艰难度日,何来昌盛一说!你既然活着,我徒儿妖狐附体,你为何不现身替他医治?我宗族危亡之时,你又在哪里!
谢宫宝和方思弱念动字诀,心情激动。
这些文字显示余任天至少活了七百年。
这样的信息委实匪夷所思,令人震惊。
但两人念到最后一段文字,不由异口同声:“关山岳!”
谢宫宝先是摇头不信,而后一掌击碎石桌,骂道:“这老匹夫!他还有脸指责先祖,当年他抛下我和师兄,抛下族人,一走了之,宗族危亡之时,他自己又在哪里!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想到他还活着!”
方思弱疑道:“你也别气,从这字意上判断,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宗族被屠殆尽,其实挺痛苦的,否则他也不会留书痛骂先祖了。”
谢宫宝气得不行,只差把方思弱当成关山岳了,质问:“那后来呢,师兄漂流中州做了乞丐,族长落难颜羽受尽屈辱,怎么不见她找找,他又跟我们玩失踪!他最好躲着永远别出来,否则我就……!”
方思弱笑道:“好好好,我不帮他说话了,你别质问我啊。”
谢宫宝听她脆脆的笑声,火消去大半,忙解释:“我是冲老匹夫发火,没冲你。”
方思弱挽起他手:“我知道呢,你要骂我的话,我才不会冲你笑呢。”说完,拿玉箫指了指旁边的一条石梯,又道:“小宝哥哥,咱们顺着石梯往上爬一爬,看它是通向哪里的?”
谢宫宝点头应好,于是两人就往上爬。
这石梯并非笔直向上,而是盘盘绕绕。
往上走了约两百米,尽头是一面墙壁,墙边有一按钮。
谢宫宝按下按钮,这面墙便即往两边分开,而后推开一面书架钻出来,却是一间卧房,推门出去一瞧,原来是寄灵仙堂。谢宫宝回头看了看这间卧房,说道:“这是老匹夫的睡房,难怪他知道下面有间密室。”
方思弱道:“别说老匹夫了,山下开饭了,咱们下山去吧。”
……
……
下山后,两人给聂小乔喊去建好的楼房里,聂小乔叫人预备了一些吃食,吃完之后,谢宫宝就把发现密室一事给聂小乔说了,聂小乔听到关山岳尚在人世,气得脸红目赤,当晚她便去刚刚修好的宗庙祠堂,把关山岳的灵牌烧了。
而后,取来族籍,勾去关山岳的名字,消去他的族籍。
说到底,这些年来,没有人比她更痛恨关山岳。
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她只想相夫教子,并不想插手宗族事务。就是因为关山岳的不负责任,抛下族人一去不回,才导致她丧夫失女,之后临危受命做了族长。那些年,她既当族长,处理族务的同时,又要抚养谢宫宝,分担仙师的职责。
尽管她疲心竭虑,终是没能改变宗族被屠的凄惨命运。
身为女人,这些年她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安宁和幸福。
可以说,她一生的凄苦都是关山岳一手造成。
那时,大家都以为关山岳死了,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恨意,哪知他却活得好好的,这则消息怎能不让人气愤。聂小乔回想这些年受的苦难,就直把关山岳恨到了骨子里,她骂不了关山岳,杀不了关山岳,如今能做的就是消他族籍,以慰失去的族人和先夫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