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栖在枕头上,很用心地孵身下的蛋,时不时回来,紧张地观察江念是否醒来。等到天光微亮,他化成人形,小心把蛋放到江念怀中,而后侧躺在床上,轻轻抱住了少女。
他低下头,见江念闭目,睫毛盖着,很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眉心。
江念闭着眼,感觉他的气息一点点拂过自己的脸,很想翘起嘴角,但又怕露馅,只好任他亲着。
好嘛,她也不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只是排在蛋后面
江念心中沉沉叹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要和蛋争宠!
这就是爱上一只鸟的后果吗?
又过几日,她依旧每夜装睡观察,发现谢清欢天天都偷偷摸摸地从她怀里把蛋偷出来,偷偷孵蛋。
几日过后,蛋肉眼可见变大了,从鸡蛋大小,变成一个馒头大小。
江念举着蛋,佯装不解,问谢清欢:“你说它是不是变大了?”
青年微微低下头,耳根泛红,低声说:“没有吧。”
没有?
江念心想,再过几天,都要从鸡蛋变成鸵鸟蛋了,这还没有?
她没有瞎!
她歪头,盯着谢清欢,“真的没有吗?”
谢清欢低着眉眼,看都不看她手中的蛋,笃定:“没有……我看,没有。”
江念把玩着蛋,把它抛到高处,就接在掌中,抛上去,又丢下来。谢清欢看得提心吊胆,眼睛都直了。
她又一手把蛋按在桌上,手指戳着蛋壳,让它咕溜溜像陀螺一样在桌面打转,最后一把定住,抬头头:“好吧,没有就没有,你今天想吃什么,荷包蛋还是卤蛋?”
谢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轻“啊”一声,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时,微微睁大眼睛。
白皙柔软的纤纤玉指,按住一颗莹润蛋。少女言笑晏晏,自然地就像想为他洗手做羹汤。
然而谢清欢脸一下子就白了,心想,念念总不会是……
他的心中霎时掀起惊涛骇浪,攥紧了手掌,“念念,我以为,不妥。”
江念莞尔,问:“为什么不妥?”
谢清欢低声说:“这毕竟是师伯送来的。”
江念继续笑,把蛋戳得溜溜转,弯着眼说道:“我想了很久啦,师兄一向简单直接,送个蛋过来,肯定是打算让我们直接弄着吃了,要不今天就炒个韭菜炒蛋吧?”
谢清欢:……
江念凑近,盯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舍不得?”
谢清欢绷紧脸,避开她的目光,放在桌上的手攥紧又松开,慢慢道:“毕竟、可是,”他皱巴巴地问:“非要吃这颗蛋吗?”
江念点点头,低头偷笑,她平时很能演的,但在自己的鸟面前,总是藏不住笑。谢清欢见她嘴角笑意越浓,立马明白她又在骗自己,很无奈地说:“好吧,我是舍不得。”
她倒也不用骗他要煮了这颗蛋。
谢清欢盯着蛋,声音徐徐,“念念,这颗蛋并不寻常,似是封印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而且,我感觉这气息有些熟悉。”
他伸出手,小心把蛋从江念的手下拯救出来,温声道:“所以还是别煮着吃吧。”
江念看着他笑,问:“那怎么办,把它丢给妖国那群鸟妖好不好?他们肯定很乐意孵蛋的。”
谢清欢垂着眉眼,“不仅要孵蛋,还要给它注入精纯的灵气,它才能长大,所以……”
“所以它长大,是因为有人给它注入灵气?”
谢清欢颔首,然后对上江念弯弯的眼睛,霎时又明白自己被套路了。他按住眉心,只好又承认,“我是在给它注入灵气,我想要它长大。”
他望向江念,神情专注,恳切地说道:“念念,我想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青年的眉眼幽邃,专注看着她的时候,深黑的眼里仿佛有脉脉的光在流转,十分深情动人。纵然江念与他日夜相对,目光相触时,还是生出片刻的恍惚,连他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清。
她眨眼,“你说什么?”
谢清欢赧了片刻,珍重地握着她的手,重复道:“我想和你……我想我们像普通的道侣、人间恩爱不移的夫妻一样。”
他早知道,自己对少女抱有贪婪的心思,总想要更多一点,不仅想同她结契,还想和她长长久久在一起,到如今可以厮守,又开始渴求更多。
不知足的模样,像当年跪在神像脚下祈求的信徒。
他低下头,亲了亲少女的手背,很是庆幸,想到,好在他的神明十分大度又心软,并不会嫌弃他。
江念手背像被鸟轻轻啄了一口,连带心里也漾起一片酥麻。她勾起手指,偷偷挠了下被亲的地方,小声说:“那想留就留嘛,不过输送灵气这种事我来做就好啦,你都瘦了!”
她笑道:“不就是孵蛋,我也可以!”
当天晚上,江念就对着蛋,准备开始自己的实验。
她想做个孵化机出来,先用偃甲做了个箱子。箱中放一个火晶炉,保证温度恒定,然后再做好控湿通风和翻面,最后将蛋放进去。
她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这不比你孵省事多了?”
谢清欢蹙眉,“总觉得缺了什么。”
片刻,他便想到答案,而旁边的少女眼前一亮,也想到缺了什么,与他同时开口:
谢清欢:“灵气。”
江念:“孵蛋的仪式感!”
谢清欢一怔,偏头看着她,“念念,什么是孵蛋的仪式感?”
江念思忖片刻,解释:“就和渡故峰的仙女棒一样,总觉得对你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显然,对这颗蛋而言,灵气更重要。
她从包裹中掏出一包极品灵石,堆在偃甲孵蛋机下面,为它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然后又拿出一堆木材棉絮,偃甲材料,趴在桌上缝缝补补,敲敲砸砸。
谢清欢不解,“念念,你在做什么?”
江念头也不抬,“做偃甲啊。”
她与裴翦不同,裴翦专修剑术,对练剑之外的事毫无兴趣,江念却兴趣广泛,看见什么就想去学学。
这么多年,他们一起把魔道扫荡一空,连带那些秘籍宝物,全落到七杀宗的仓库。她没事就去仓库瞅瞅,把自己活成一部活的百科全书。
或者是,歪门邪道全书。
江念心无旁骛做了一个钟头,白嫩十指翻飞如莲,谢清欢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心脏突突跳动。
许久,江念掌中的偃甲终于有了雏形——是一只鸟。
她抬头朝谢清欢笑笑,又拿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掏出一把碧色的毛。
谢清欢瞪大眼睛。
江念叹气:“小鸾啊,你掉毛这么严重,以后不会秃了吧?”
谢清欢:“……不会。”
江念又笑,把舍不得丢的青鸾毛粘在偃甲鸟上,笑吟吟地说:“没事,秃了我给你做个假发套。”
她粘毛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号青鸾就出现在掌中。
谢清欢不明白地看着她,“这是?”
江念走到孵蛋机前,弯腰把偃甲青鸾放在蛋上面,复刻青鸾孵蛋这一幕。她歪头看着青年,笑道:“是不是很有仪式感?”
谢清欢嘴角微勾。
虽然还是不懂仪式感是什么,可是一想到念念平时会把他掉下的毛藏起来,他的心中不由自主涌上股暖流,一阵悸动。
他凝视江念的眉眼,忍不住想亲近她的冲动,并且真的这样做了。
江念弯了弯眉眼,对他的主动配合无比,一吻作罢,靠着青年的胸口,笑眯眯地说:“好耶!终于争宠成功了!”
谢清欢皱眉,“争宠成功?”
意识到她说什么,他忍不住气笑了,“你和一个蛋争宠?”
江念仰起脸,嘴唇殷红,淡棕的眼睛亮得出奇。
“怎么啦,不行吗?!”
谁让他夜夜扒拉她的衣服,扒拉只为了孵蛋,把她的火都勾起来了。
以她的角度,正好看见青年微动的喉结。她笑意更深,抬起手指,抹了抹谢清欢的唇角,而后身体突然腾空,被一把横抱起。
谢清欢抱住少女走向床榻,把她放在床上,拉上被子,轻声说:“昨夜你累了一宿,早点歇息吧,我守着蛋。”
江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都这一步了,他还想守着蛋?
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一个蛋了吗?现在她想打开冥界通道,把这颗蛋原路送回去算了。
看谢清欢起身欲走,江念拉住他,直接站起来,把他推到床上。
行动间,好像什么东西从袖子里掉下来,但她没有注意,谢清欢也没有注意。
谢清欢躺在床上,青丝铺满床。他看着江念,想到他们第一次欢好的情景,眸光暗了暗,呼吸微微急促。
江念倾身而上,抚着他的唇,轻声说:“天天压蛋,不肯压我?”
青年苍白的脸上漫过一丝薄红,听到这句话,脑中绷紧的弦猛地断开,再回过神时,他已经拉着江念的衣襟,将她身体拉下,抬头亲上了她。
忽而,他们又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吼——”
谢清欢疑惑地皱起眉,“念念,你听到什么没有?”
江念给他一巴掌,“专心点行不行?!”
她又听见几声怪响,总觉得熟悉,冷不丁想起怪响是什么后,她瞪大眼睛,连松开的衣服都不及拢好,低声道一句“遭了”,就急急忙忙地从谢清欢身上爬下来,跑到孵蛋机前。
小赤虵盘旋在在孵蛋机里,饶有兴致地盯着蛋,对蛋不停喷火。
“吼——”
“吼——吼——”
深红火焰华绸般覆住蛋,卡兹一声细响,蛋壳上出现一道细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