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没得商量,我是县大队支部书记,分区党委常委,今天我就专权一回了,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对鹰嘴崖支队采取行动。”曲缙云气得黑着脸宣布,“我马上上鹰嘴崖,看看高国良怎么个答复。”
“不行,老曲,你不能去。”异口同声的,杨三强和胡大康都出言反对,只是陈龙和周云欣两个对视了一眼,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没事,不就是小小的一个鹰嘴崖么,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曲缙云笑笑,“老杨,不最后努力一下,怎么就能断言不行呢?那可是整整一个支队啊,还是经过整训,打过硬仗的队伍啊!你就那么舍得?!”
“我……”杨三强沉默了,要说到勇敢方面,这帮土匪出身的家伙确实还有那么一股子敢玩命的劲,打起来起码要比普通的庄稼子弟厉害的多。你就说那个最不成器的草上飞吧,跑起来一阵风,盖山河一声令下,他就能拎着大刀片子跑第一个……嗨,这个鹰嘴崖支队啊!
悍匪,悍匪,能豁出去当匪的,那都不是善碴,起码要比老实巴交的农民要胆大的多。
“那你打算带多少人去?”杨三强不再反对老曲的行动,开始为他的安全谋划起来:“大队警卫排,你全带上吧,关键时候,他们能顶一个支队用。”县大队警卫排,三十几个队员,配备了三挺机关枪,人手一把花机关,正宗的突击部队配置,火力强悍!
“不用,我又不是去攻山,带那么多部队干什么?!再说,鹰嘴崖易守难攻,真要谈崩了,恐怕要把整个县大队拉来才行。”曲缙云摇摇手,“我啊,就带着小虎子一个就行。”
“那不行,太冒险了!”杨三强马上反对,“那你还是别去了,咱们另外想招吧。”
“真没事,鹰嘴崖上上下下我都跑了十几趟了吧,不都好好的嘛。”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可不能让你去冒险!”
……
“还是俺陪你老曲走一趟吧,俺也想好好看看传说中的鹰嘴崖,是个咋样的龙潭虎穴。”陈龙看他们争执不下,出面说道。
“你?那更不行了。”杨三强更加急了,“这去一个都损失不起,怎么,还要再饶上一个?不行,不行。”
“俺看可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龙,让二狗跟你一道吧。”出乎意料,周云欣倒是爽快地支持了。
“对,二狗一定是要跟着的啊,他路子广嘛!”陈龙也是会意地朝她眨眨眼。
“那就这么说了,事不宜迟,咱收拾收拾就出发!”曲缙云决定道。
杨三强:“……你们要多加小心啊~!”
“老曲,你上下十几趟,对鹰嘴崖的地形应该很熟悉吧?咱们先不急着走,还是做一点布置吧。有备无患!”陈龙拉住了急匆匆的曲缙云,提出了一个要求。
“对对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曲,这你总归不会反对吧。”杨三强感激地看了眼陈龙,其实就算陈龙不提,他也会安排接应的,只是没有曲缙云的参与,安排上不会太细致。
“云欣,你去把俺爹和刀疤叔他们几个也找来,那边他们常去打猎,应该能有帮助。”陈龙想的很细致,多一点信息,也许到时候就能多一份生命的保障。
整整一个下午,集合曲缙云、陈老山几个对地形的熟悉,由杨三强、陈龙、胡大康几个研究,共同拿出了一个接应方案:区小队第一排和机炮排埋伏在鹰嘴崖正面,随时发动对山寨的佯攻,牵制对方;区小队第二排、狙击班加强县大队警卫排的一个班,潜伏到后山,那里有一条秘密的下山小道,很可能就是最后的逃生小路。
“你带那么多绳子、铁杆子还有油布干什么?”曲缙云看着陈龙足足背了一大筐的各式器材,好奇地问道。
“你别管,这是秘密!”陈龙笑笑,这可是他亲自设计,让铁匠、木匠们搞了十来天才弄出来的东西,关键时候也许就能用上。
“你少给我整事啊,一切都要听我的……”曲缙云疑惑的叮嘱两句,带头走了。
“大哥,还是军师有远见啊,咱这掩埋的财宝、粮食起出来,人就呼呼地来靠窑了。可算能有段日子不用愁了!”草上飞陪着盖山河喝着小酒,为赛诸葛请功道。
“哪里,还不是全都仰仗着大哥的威名。这方圆几百里的,报一声鹰嘴崖盖山河的字号,有几个不俯首帖耳的……”胖乎乎的赛诸葛转悠着小眼珠,尽往盖山河脸上贴着金。
“哈哈哈,全靠兄弟们抬爱,来来来,喝酒——”盖山河一身藏青色大氅,笑得见牙不见缝。起开藏宝库,坐拥巨万的财富,米面千担,美酒百坛。大旗竖起,四方投靠的络绎不绝,短短的几天时间,队伍就扩大了两三倍,现在都赶上投八路前的势力了。
“报——,大爷,山下来八路了。”放哨的喽啰高喊着报告。
“哦?他娘的,八路来了多少人?”草上飞拔出盒子炮,请战道:“大哥,兄弟带人去解决了他们!”
“四……四个!”喽啰伸出四个指头。
“才四个?什么人这么大胆?四个八路就干闯俺的山门!”盖山河沉吟着问道。
“好像是……曲政委……”喽啰也是山寨老人,熟悉曲缙云。
“来的正好,大哥,咱们这就拿了姓曲的……”飞天猫放下酒碗说道。
“老二,老三,尔等不可造次!”盖山河先喝住了两个,“曲缙云人还是不错的,跟俺们也没有大的过节,咱要先礼后兵,探探他的口风才是。”
“就是,一码归一码,姓曲的处事还是挺公道的,姓杨的才最不是东西。”赛诸葛不失时机地出面帮腔。
“但凭大哥吩咐!”大厅里几个头目全都叉手领命。
三面峭壁,背靠大山,鹰嘴崖突出成一个独立的山峰,如同被刀砍斧削出的鹰嘴形峰峦,险要非常。
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道,顺着峭壁的走势蜿蜒向上,狭窄处只能容两三个人并排站立,形成易守难攻的关隘,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进山门、通天梁、南天门,这三处地方架上机枪,就是来个几百人也别想轻易拿下来。”陈龙掀开眼罩,不时记录下这沿途的险要之处。他今天的扮相就一个独眼龙背夫随从,左脸上还用巴掌大的膏药拉歪了嘴,再扣上顶灰布军帽,就算陈老山也要看上半天才能认出他来。
“是啊,老杨是没有来过,他以为还能轻松解决呢。盖山河经营山寨十几年,依仗的可不就是这险要的地形。”曲缙云自然认同陈龙的见解。
一入进山门,陈龙几个就遇到了阻拦的土匪,被搜去了随身的短枪。筐子也被反复翻了好几遍,看看没有一件是能伤人的兵器,土匪也就放行了。
被土匪压着一路上到鹰嘴崖上,回头望望,山腰下已是茫茫渺渺的薄雾轻纱,看不太清楚了。
“原来是八路军曲政委来了,盖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盖山河带着人站在聚义厅的台阶上,看到曲缙云,抱了抱拳道。
唉,这事儿难办了!曲缙云听到他的称呼,心底暗叹一声,也抱拳笑道:“盖大当家的来去匆匆,都不愿意和曲某打个招呼啊——”
“哎~,此事原委曲折,一言难尽,俺们还是厅里唠。”盖山河做了个请的手势,“老二,吩咐小的们上酒。”
“事情我都了解了,是非曲折暂且不论。今天我来就是想听听盖大当家的是个什么想法,日后有些什么打算——”客套了三碗酒,曲缙云开始引入了话题。
“曲政委,那咱就实话实说了啊。”盖山河抹抹嘴,“说实话,按还是真心钦佩八路军打鬼子的干劲和决心的,吃糠咽菜饿着肚子都要杀鬼子,确实是一群好汉子。”
“哈哈,你们也不差啊,在县大队这一段日子,杀鬼子、斗伪军,也没见你高国良叫苦嘛!”曲缙云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想用语言打动盖山河。
“俺们不行,受不了那个规矩,吃不起那个苦。起码比起八路军要差的远了!”盖山河摆摆手,“俺也是为了报一家的血仇,这才愿意去县大队的。现在俺们也杀了几十号小鬼子了,这仇恨也算得报了,俺寻思着,大概俺们这缘分也到头了。所以,再有了姓杨的那么档子事,俺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大仇得报,盖大当家的就不愿意抗日了?是不是鬼子再给点好处,你们还能投靠了他?”曲缙云冷冷地笑着,话语却很不客气。
“哎,曲政委是小看我鹰嘴崖了!”盖山河顿下酒碗,“俺今天就能给你个保证,日本鬼子这一辈子都别想能收买了俺,血仇得报,家恨还在,往后百年、千年都不敢忘了!”
“好,我记下了!盖大当家的是个血性汉子。”曲缙云首先松了口气,起码鹰嘴崖不会投靠了鬼子了。
“曲政委,你能来,俺也挺高兴,说明你还拿俺们这帮子土匪当朋友。”盖山河端起酒碗遥敬了一个,“不过,弟兄们都野惯了,受不得军法的约束,实话告诉你,八路军俺们是没有可能回去的了。哪怕是你让姓杨的来磕头赔罪也不抵用。”
“行吧,你们的心意我都了解了,只要能抗日,大家就永远是朋友。希望盖大当家的还是要好生约束部下,不能肆虐老百姓……”曲缙云被封死了谈判的可能,只得退而求其次。
“这个不劳你们八路军操心,俺们做土匪也有土匪的规矩,替天行道嘛!哈哈——”盖山河笑着干了碗中酒,暴露出积年老匪的智慧。
“那好,咱们日后后会有期,说不定还会在抗日的战场上联手配合呢。”曲缙云也干了酒碗,准备告辞。
“慢着!曲政委就这么几句话打发了俺们,可有些不够地道啊!”不等盖山河送客,草上飞站了起来阻拦道:“俺们受你的忽悠,参加县大队打鬼子,前后死逑了三十七个弟兄,伤的就不算了,这个八路军得给个补偿吧!”
“什么补偿?战士们打鬼子牺牲,那是烈士,我们是有。
“曲政委,俺们就瞧在朋友一场的份上,请八路军拨付补偿金一万个大洋,枪支三百支怎么样?那些枪支,也是弟兄们前后豁了性命缴获的吧,算是物归原主,不过分吧!”草上飞掰着手指,将一场场战斗缴获报了一遍,连枪支型号、手榴弹和子弹的数目都清清楚楚,看来是早就有高人指点了的。
“八路军有政策,一切缴获归公,我没有权力答应给谁。”曲缙云变了脸色,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嘿嘿,那就对不住了。”草上飞一挥手,“来呀,请曲政委几个到客房好好休息几天,让那个小八路下山捎个话,请八路里能管事的拿东西来赎人!”
“你混蛋!这是要玩绑票吗?!”曲缙云气愤地摔了酒碗。“盖山河,这是你的意思吗?”
“少他妈废话!来人,带走!”草上飞嘭的一拍桌子,让匪徒们押人。
盖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