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麦静静瞧着六郎眼中的沉色,那片冷静的烟云之下,似是一片赤诚。
这双眼,她对视上太多次,可唯有这一次,她从这里面所看到的除过真诚之外,还夹杂着一丝深邃如海的复杂。
禾麦凝视着六郎许久,歪了歪头,问:“你怎又说胡话?若你不是杨六郎,那我还不是林禾麦呢。”
杨六郎眼中的浓雾散了些,嘴角噙着一抹笑,“这话是禾苗说的。”
禾麦哦了一声,“她悦意这么说,那便这么说。就算这世上的人都说你不是杨六郎,那你也是杨六郎,”她勾住他的手亲热的放在自己的臂弯里,“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六郎。”
“好,只是你一个人的。”六郎笑意更深,“我不管我是谁,都只是你一个人的。”
“这说的对。”她上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一脸明媚地冲他笑,“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在经历过禾苗的事情之后,家里似是又平静了下来。
禾林重返书院,而禾麦与六郎也终于开始营务自己的小日子。
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筹银子、找人、卖房卖地、打听消息,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在自己的家里睡过个安稳觉了。
禾苗走后没几天,禾麦听了一个红枣村过来走亲戚的人说,赵氏被接走的那天,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笑的生怕这天下的人不知道,她给女儿找了门“好婚事”!
就连一向看林禾苗极其不顺眼的山草都觉得她很可怜。
“摊上这样的爹娘,只能愿自己命不好,”山草叹了口气,“我想,她若不是林二叔的女儿,应当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女子。”
“命数这东西哪里是自己可以掌握的,”禾麦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事。你和马二哥怎样了?”
“我和他能怎样!”说起马二,山草马上变得娇嗔起来,“我都好一阵没见到他了,指不定他现在怎么逍遥快活呢。”
禾麦打趣道:“你这是抱怨马二哥不来看你?好,回去我就叫六郎给传个话,让马二哥赶快来看看你,如何?”
“我没说那话,你可莫说是我叫他来的!”山草忙撇清自己,“不过,他若是顺道来看你们的话,过来我可管不着……”
禾麦瞧着山草染了红晕的脸颊,偷偷笑了。
眼下时日已经足够暖和,禾麦的粥摊就要开始出摊了。
六郎已经打好了架子车,两个滚圆稳实的车轮,平整宽阔的车身,架在家里那头小毛驴的身上,分外方便轻巧。
禾麦见了这架子车喜欢的很,又觉得这样大的架子车上只放两桶粥有些大材小用,便又琢磨着弄些别的。
最后拍板决定,再弄个小火炉和一口小锅,这样每天早上便能再卖些煎包!
但若还要卖煎包,两人手头的家把什便不太够用。小火炉和小锅是现成的,家里就有。但还得添置几条板凳和两到三张矮桌,总不能叫人蹲着吃包子喝粥!
家中的银钱先前都给给林禾苗凑了去,眼下,两人手头还剩下十两,禾麦狠了狠心,拿出了五两银子来,在逢集的日子去了镇上,添置了三张矮桌,十条板凳,还有碗筷汤勺之类的食具,单这几样物件便花了二两多银子,禾麦直心疼。
最后,俩人又去做幌子的地方弄了块布招幌子,上面抖擞精神的飘着三个大字:粥包铺!
一趟下来,光置办家巴什就花了三两多银子。这对如今手头本就不宽裕的两人来说,实在有些心疼。
六郎瞧禾麦一文银子都舍不得花的样子,摸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大胆去做!再不济咱们还有五亩地的竹林和竹鼠,怕什么?”
每月还有将近一两银子的进项,虽说不多,但也足够两人花销了。
禾麦打起了精神,“你说的也是,做生意要是不能放开手脚,那还有什么意思?敢做,就不怕输!”她顿了顿,“其实,我也只是想多赚些银子,能去镇上买个宅子就好了。”
六郎瞧她一脸期切的样子,忍不住笑:“会的,咱们一定能在住上大宅子!”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定下出摊的黄道吉日了。
这事儿对秦氏来说是拿手的,她给算了算,农历三月廿一那天宜开市,是个喜事迎门的好日子,那天出摊,一准没错。
农历三月廿一离眼下还有小半个月,禾麦只得安心等着,不过这也正好能叫她有时间琢磨出摊的时候粥和包子都怎么弄得诱人一些。
两桶粥,一桶纯稻米熬的白粥,另一桶,则是加了hong豆花生蜂蜜白糖的甜粥。
白粥的浇头有韭菜蛋虾皮、咸鱼酱、干豆腐丝猪肉沫、酸萝卜肉丁这几样。
无论是白粥还是甜粥,统一都是一文一碗。
而包子,一种则是白菜粉条的菜包子,禾麦打算卖一文钱一个。
另一种荤馅萝卜肉的,肉是竹鼠肉,自己家的原材料省了许多买肉的额外花销,卖的价钱也实在,两文钱一个。
在出摊之前的这段日子,禾麦便怂恿着六郎给他那些兄弟叫来,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实际上,也是想让他的这帮兄弟帮忙尝尝味道如何,好给个参谋。
禾麦上昼说完,六郎不到中午便托人去了口信,倒像是六郎有什么急不可耐的事儿似的。
晌午十分,马二便带头来了,身后跟着大福、常沈他们。
早上的时候禾麦知他们要来,蒸了一大锅包子,晌午时候那包子正好凉了,放锅里沾上油,香喷喷一煎,油汪汪的上了桌。
马二他们也是觉得煎包子新奇,一人造了一大海碗的粥,又吃了四五个包子才罢休。
“好吃吗?”禾麦眼睛亮晶晶的问马二。
“好吃死啦!弟妹的手艺那还用说嘛,好吃的不得了!”马二手舞足蹈的夸赞着,正说着看了眼一旁桌上的六郎,奇怪道,“六郎,这好吃的包子你怎不吃,在那吸溜面条干啥?”
方才包子粥上了桌,六郎便自觉的让了位置给马二他们做,禾麦额外给六郎煮了面条吃。
六郎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对马二的话恍若不闻似的,便继续吃面了。
马二咂咂舌,玩笑道:“咋,六郎,你该不会是吃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