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樱冷汗连连,想矢口否认,嘴瓢得半天没说出一?个“不”字。她郑重点头:“是,真心?话,我喝了?真言酒,所言一?句不假。”
假如可以,重樱现在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宫明月唇边冷笑的弧度更?深。
他知道重樱怕他,师徒二人一?直保持着温馨的相?处模式,他便?没有打破这温柔的假象。
就算她是一?块冰,一?块石头,朝朝暮暮的相?守,他捂着她,总能让她放下对他的偏见。
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骗子。”宫明月刚暖起来的心?,一?点点冷却。
自苏府地底,重樱主#向他剖明心?意,他便?一?直觉得,即便?有苏梨梨的情丝影响,重樱至少对他有那么点欢喜。
若非如此,苏梨梨的情丝不会缠上她。
是重樱这个小笨蛋迟钝得没有察觉。
尝到了?两情相?悦的滋味,他不知天高地厚,心?存那么点期待,笃定这场甜蜜的情爱里,三分阴差阳错,七分你情我愿。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总有一?天,重樱会主#走?向他的怀抱。
正因如此,无论他占有重樱的心?思?有多?强烈,哪怕欲念如毒,刻入骨髓,日?夜折磨着他,他始终恪守君子的守则。
情爱,情爱,总要先种下情根,才有男欢女爱。
他怜惜她,心?疼她,宠爱她,小心?翼翼,温柔耐性,步步攻心?。原来,费尽心?思?折腾一?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
所谓克制,所谓礼法不容他们师徒,都是这个小骗子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言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让你这个小骗子无所遁形。”宫明月目光冷得如同冬月里的深潭。
他与本?体同为一?人,他耳中所闻,眼前所见,指尖所触,都一?分不差地实时传达给了?本?体。
他感觉到滔天的怒焰灼灼燃烧着,要将这世间都焚烧成灰烬。
得不到,就抢吧。
任凭她哭,她闹,遵从蛇的本?能,将她一?寸寸吞噬,纳为己有。
宫明月的心?脏,霎时就好像碎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冷冰冰的,透入骨髓的冷意,填满
他的胸膛。
他的眼眸深处结着寒意,冷得深不见底,大蛇尾巴不断收紧,释放着由来已久的执念。
他伸出手,解着重樱的衣裳。
重樱被他突如其来的黑化惊呆了?,眼皮狂跳,舌头打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你你你不要乱来!”
她挣扎起来,奈何全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缚住。盘住她的大蛇尾巴,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勒入骨血之中。
冰凉光滑的鳞片,泛着刺目的华光,恍若燃起的滔天怒焰,要将重樱烧得粉身碎骨。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师千羽的?”宫明月眼尾泛红,眼神阴郁得可怕,眨眼间,重樱的外衫就被他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中衣。
重樱被他的急转弯给整蒙了?。
话题怎么又?绕回大白鸟的身上了??
又?关大白鸟什么事?
她就是单纯地想撸个大翅膀。
本?来这心?思?藏得极深,谁都不知道,如今不但弄得人尽皆知,还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如果你说的是男女之情,我对师千羽并无任何男女之情。”好在真言酒的作用下,重樱的一?脸坦然无需作假,并且眼神严肃地警告,“请停止造谣,这是对当?事人严重的名誉伤害!”
宫明月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解衣的#作。
他会如此大#肝火,是因重樱说的觊觎师千羽的那番话,以为重樱对师千羽有私情。
他的小徒弟,竟然只是单纯地看?上大白鸟的翅膀?
“真的没#心??”宫明月明显不相?信。
“没。”
宫明月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欣喜的是,重樱对师千羽,只是单纯地喜欢毛茸茸;失落的是,他是一?条冷冰冰的蛇,没有毛茸茸的羽毛,这辈子都不可能讨她的欢喜。
“可有对其他男人#过心??”有,就杀了?。
“没有。”重樱毫不犹豫地回道。
这个答案让宫明月松了?口气。他的心?底腾起一?丝期待:“当?初苏府地底的那番陈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又?来?
重樱现在是宫明月砧板上的肉,就差那当?头一?刀了?。
她的心?脏再次急速跳#起来,这次剧烈地几乎蹦出她的嗓子
眼。
左腕系着苏梨梨情丝的地方?在发烫。从头到尾,这桩祸事就是苏梨梨的情丝招惹上的,她真的被这缕情丝要害死了?。
她都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重樱心?如死灰,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否认,说出一?番大逆不道、杀人诛心?的话时,她竟然点头说:“是真的,我对师父的仰慕都是真的。”
我的天,她的嘴巴有长进?了?,不仅学?会把尊称换回去了?,还学?会圆谎了?。
这个答案霎时叫宫明月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很快,他记起了?苏梨梨缠在重樱身上的情丝,眼神不由得一?黯。他轻轻勾了?下指尖,不#声?色地将苏梨梨的情丝收到掌中。
他不想再听到一?次假话。
重樱忽觉滚烫的左腕一?凉,微微惊诧,这一?烫一?凉,约莫是苏梨梨的情丝在与她沟通,叫她不要担心?。
苏梨梨的情丝还真好使,居然能抵挡妖族的真言酒。
重樱放下心?来。
这下不用担心?被宫明月大卸八块了?。
“再说一?遍。”宫明月盯着她的双眸,唇线绷直,似乎有些紧张。
重樱心?道,有苏梨梨的情丝在,任凭说多?少遍,都是同样的答案。
她双唇翕#,满脸真诚地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入师父门?下,师父待我一?直都是温柔有加,百般呵护,又?数度为我出生入死,险些丧命,便?是我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师父又?何曾皱过眉头。实话实说,这世上唯有师父一?人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师父一?人,有能力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她说着,语速稍稍停顿一?瞬,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连语气都变得低沉起来:“只是,我对师父的畏惧根深蒂固,师父所言,从来只敢信上三分,一?时无法轻易做出转变;又?深知这世间的男女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情到浓时情转淡,皆是稀松平常,不敢奢求太多?。这样一?来,师父给予的甜蜜欢喜,对我来说,就如同裹着刀子的蜜糖,刀口舔蜜这样危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能做的。”
重樱的这番话字字皆是心?中
所言,说完连自己都怔住了?,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真言酒迫她说出心?里话,还是苏梨梨的情丝营造出荒唐的假象。
她惴惴不安去看?宫明月的脸色。
宫明月望着她的眸光忽然变得很温柔,叫人想起夜半的月光雾一?般地笼着湖面,连带着他看?重樱的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雾蒙蒙的湿气。
这样的宫明月,是重樱从未见过的。
重樱几乎要受他蛊惑。
“师父钟情樱樱,不是裹着刀子的蜜糖。”他看?起来有些委屈,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屈。
他抓住重樱的手,抵着自己的胸膛:“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这句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威信力。
这世间万物皆有理可循,唯独他的心?意,不知从何证明起。
他有天大的本?事,却无法让重樱相?信,他喜欢她。
重樱的手掌覆在宫明月的心?口,皮肉之下,一?颗心?脏急促地跳#着。那条盘住她的尾巴,不知不觉松开她的身体,不安地摆#着。
盘亘在重樱脑海中的昏昏沉沉逐渐淡去,大概是那真言酒的酒劲在退却。
重樱眼神清醒了?几分,她的舌头,她的嘴巴,她的声?音,终于不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
宫明月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好。”半晌,重樱声?音干涩地回道。
这是她唯一?能给的答案。
方?在真言酒的酒劲下,说出对宫明月的“心?意”,这要是转头说个“不”字,岂不是自打嘴巴。
这下好了?,苏梨梨的情丝给她挖了?坑,她非但没跳出来,真言酒还掺和进?来,又?把坑挖深了?三丈。
重樱蹲在坑底,泪流满面。
宫明月弯起眼睛,笑了?。
简单的一?个“好”字,就好像将他那颗被无情丢在地上,踩踏上无数脚,再碾成碎片的一?颗心?,从尘埃里捧起,温温柔柔又?黏了?回去,并且“吧唧”亲上了?一?口。
他笑得极为开心?,眉眼间的艳色因这开怀的笑容,愈发显出浓丽的风情。
宫明月低头,在重樱的眉心?上印下温热一?吻,轻声?说:“他想见你。”
重樱没反应过来:“
谁?”
宫明月不说话,只是翻身覆过来,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下,右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左手在她眉心?轻轻戳了?一?下。
重樱霎时只觉一?股凉意直入眉心?。
眼前陷入浓烈的黑暗。
穿过无尽的黑暗,跌入重樱的眼底的,是一?片银光闪烁的星空。
天幕犹如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布,上面洒满银沙,星子汇聚成灿烂的银河,牛郎织女星隔河相?望;又?如晶亮的钻石,排列布阵,绘出一?柄巨大的银勺,缀在遥远的天际。
星空下,宫明月一?袭绯红薄衫,坐在她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重樱直接傻眼。
“樱樱。”宫明月唤她的名字。
重樱终于回神,撑着手肘坐起,眼睛不由睁大。
墨般的夜色铺展开,海浪卷起银色的波涛,一?只巨大的海龟在波涛中漂浮着,向着未知的远方?行进?。
而她和宫明月就坐在海龟的背上。
四周一?望无垠,海天皆浓如墨色,唯有头顶的星空,倒映在海里,叫人无法分辨,是星星掉进?了?海里,还是海水倒灌进?了?星空。
重樱举起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我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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