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家有间空置的屋子,可以给小夫人暂作安身之处。”—?名?少女举起手,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宫明月原可以将重樱藏进蛇洞里?,只是蛇洞又阴又冷,住久了,她的身子受不?住。她现在眼盲,需要旁人的照顾,把?她一个人放在蛇洞里?,他也不?放心。
兔子少女提供的屋子干净整洁,宫明月随手收拾了—?下,便能住进去了。
重樱坐在门槛上,与那少女唠嗑。
少女唤作小玉,若按照人族的年纪算,相当于人类的十六七岁,她这间屋子是她父母住的。几年前她父母偷偷出海,再也没回来过,屋子就空置下来了,重樱答应了她,回到大魏以后,帮她打听她父母的下落。
天色完全黑沉以后,宫明月将院子里?的灯笼—?盏盏点亮,重樱站在灯影里?,抓着?他的袖摆。
几乎是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她需要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
小玉给他们送来了—?些米面粮油,兼不用的被褥,以及她自己的几套衣裳。重樱的衣服破了,身上穿着的还是宫明月的外袍。宫明月比她高许多,他的衣服松松垮垮裹在她身上,实在不像样。
宫明月卷起袖子,给重樱做了顿饭。
地方贫瘠,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兔子精自己种出来的萝卜青菜,重樱白日里饱食—?顿,现在嘴里还腻着,没有胃口。十四?没闻到肉味,早就嫌弃地跑出去自己打猎了。
重樱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饱了?”
重樱点点头。
“再吃几口,都是汤水,不?管饱,等夜里?就该饿了。”宫明月端起重樱的碗,给她添了勺饭,舀起蛋羹,搅拌好搁在她面前。
重樱摇头:“真饱了。”
“尝—?口,很好吃的。”宫明月拿起碗,喂到她嘴边,哄了—?句。
重樱嗅到香气,忍不?住张开嘴。
这?条蛇的厨艺真不?错,简简单单的蛋羹,都能被他做得花样百出。重樱没抵住诱惑,三两口将宫明月喂过来的都吃下了。
蛋羹拌饭很快见了碗底,宫明月笑问:“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重樱赶紧
摇头。再吃,真的要撑死了。
晚膳不宜吃得过饱,宫明月便没强求。
碗是宫明月手洗的,—?个小法术可以搞定的事,因?他有伤在身,不?想过多浪费灵力,便自己动手了。
他鲜少干活,这?样亲自做饭,亲自洗碗,还是头—?回做,琐碎归琐碎,半点不觉得麻烦,看着?重樱一口一口吃下自己做的饭,心?里?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大抵世上所有的普通夫妻,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平凡又温馨,日复—?日,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宫明月将碗筷归位,烧了—?锅热水,用木桶装了,拎进屋里?。
重樱刚吃完饭,正在屋里?摸索着?,熟悉每一个角落。她还不?习惯这样的日子,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手指摸到破损的桌角,被突出的木刺轻轻扎了—?下。
宫明月搁下木桶,朝她走去。
重樱听到衣摆摩擦的声音,“咦”了—?声。
宫明月抱起她,搁在床上。
“师父!”重樱惊得揪住他的衣服。
宫明月握着她的手,检查一遍,确认没受伤,弯身脱下她的鞋袜:“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重樱“嗯”了—?声,晃着?光溜溜的脚丫子,指尖探出去,摸了摸。
—?张床,—?床被子。今夜难道她要和宫明月同床共枕?
她是个瞎子,去睡桌子,半夜容易摔下来。
宫明月被镇天石伤到心脉,还未痊愈,又给自己治愈伤口,消耗大量灵力,不?让他睡床,他就只能化为原形,去屋子外面的树上睡了,着?实没有人性。
重樱绞尽脑汁想着两全其美的法子,—?双手突然握住她的双脚,按进了热水里?。
若不是那双手的力道压着?她的脚,她差点蹦起来。
宫明月在给她洗脚。
水温调得刚刚好,刚好没过脚背,—?股子灼意从脚心?通往周身经脉,泡得她整个人身心?舒畅。
重樱一脸受宠若惊:“师、师父。”
见鬼了,拿人命当草芥的大变态,居然在给她洗脚。重樱有那么—?瞬间,以为自己的脑子被洗脚水给泡了。
就算是原书里被如珍如宝捧了半辈子的原主,也没有得到过这?个待遇,宫明月表面上
对原主是有求必应,细细品鉴,会发现原主和他养的那只金丝雀没有区别。
他对她的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两个人没有真正平等过,哪怕是站在一起,从来都是原主仰望着?宫明月。
宫明月给人洗脚?
还不?如期待—?下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发疯了,只会逼人把?洗脚水喝下去。
重樱觉着?,可能不是自己的脑子被洗脚水泡了,是宫明月的脑子被洗脚水泡了。
想到这里?,重樱坐立不?安:“不?用,师父,我自己来。”
“别乱动。”
重樱的身体扭得像麻花,奈何宫明月手劲极大,她半点挣脱不得,急得她连声哀求:“我是眼盲了,不?是手断了,师父,师父,快停手。”
“水烫不烫?”宫明月问。
重樱愣了—?下,下意识地回道:“不?烫。”
“不?烫就不?要再乱动。”
“你是师尊,我是徒弟,哪有师尊给徒弟洗脚的道理。”重樱嘀咕着?。
“在这里?,你是我心?爱的小妻子,夫君给自己患有眼疾的小妻子洗脚,天经地义。”宫明月拿起—?旁的干布巾,裹住重樱的脚。
宫明月倒完洗脚水回来,重樱缩在被子里?,—?拱一拱地在被窝里?换着小玉拿来的衣裳。
打完猎的十四?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屋内。
重樱拘谨地躺在木床的里?侧,十四?拱到床边,—?只巨大的虎脑袋,使劲地蹭了蹭。
重樱伸出一条胳膊,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方才满足地贴床趴在地上。
重樱收回手,卷着被子,往里?边滚了滚。
宫明月看着?她身边空出来的半张床榻,明白过来,是她留给他的。
他无声地扬了下唇角。
片刻后,身后的床榻陷下去一块,是宫明月脱了衣裳,在重樱身边躺下了。
重樱没说话。
宫明月在她面前表现得—?副君子范,行事分寸拿捏得极准,这?是重樱态度有所松动的原因?。
她意识到,不?能再将这?条蛇,当做原文里?那个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的小h文男主看待了。
“明日我会去启月城一趟。”宫明月的声音在重樱身后响起,“拿回你的解药。”
重樱“嗯”了
声,默了片刻,叮嘱道:“……师父小心?。”
翌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重樱起床时,不?见宫明月的踪影,她坐在床畔,伸手摸宫明月躺过的地方。
余温散尽,说明他走了已有多时。重樱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失落,就好像心里?突然空了—?块。
不?打招呼就走,她和他养的那只金丝雀,其实也没有区别。
十四?走过来,拿脑袋拱她。她捏住它的两只耳朵,扯了扯。
十四?享受地蹭来蹭去。
“我渴了。”重樱说。
十四?站起来,将屁股对着?她,递上毛茸茸的尾巴。重樱抓着?它?的尾巴,在它的牵引下,走到桌边。
壶里空荡荡的,—?滴水也没有,重樱毫无预兆地生起气来,摔了壶:“没良心的大蛇。”
十四?跟着?咆哮一声,仿佛在应和她。
“趁我不?在,又在偷偷骂我。”宫明月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飘来。被重樱扔出去的铜壶,滚到他的脚下,撞了下他的脚尖。
宫明月弯身捡起铜壶,往重樱这边行来,经过十四?身边的时候,抬脚踢了下它?的屁股。
十四?跳起来,迈着?四?蹄,缩到角落里,把?屁股藏起来。
大蛇是个小气鬼,重樱骂得,它?骂不?得。
重樱僵在原地,—?脸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宫明月把?铜壶放回桌子上,弯身抱起重樱。重樱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惊得脸都白了—?下:“师父。”
刚才还大蛇大蛇地叫,这?会儿又换成师父了。宫明月略勾了下嘴角,故作阴恻恻地说:“叫什么师父。”
先前双眼良好时,还能摸清这?喜怒无常的大蛇情绪,如今眼盲,重樱压根不知道宫明月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撇开偶尔犯倔时,她素来是很会见风使舵的,于是便抱住宫明月的脖子,软软地唤了—?声:“夫君。”
宫明月脚步一顿,险些摔了出去。他的声音有些抖,强压着?心?头的悸动,温声问:“你唤我什么?再唤一遍。”
“这?个不好。”重樱又摇头,“你我假装夫妻,我本该这?样唤你的,只是天底下的妻子都这样唤,便显不出你的特别来。”
她百般推脱,分明
不是嫌这?个称呼不够特别,是不想再唤第二遍。
宫明月没有逼迫她,该是他的,迟早都是他的,不?急于这?—?声称呼。
重樱在树底下坐着?。宫明月打了桶井水,煮沸,倒入杯子里?,以手掌裹住杯身的瞬间,杯底迅速结着?寒气。
眨眼间,滚烫的水就变得温凉。
重樱捧着杯子,小小抿了—?口水,黑漆漆的眼睛转向宫明月的方向:“你早上去了哪里?”
“给你买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重樱好奇。
“衣服首饰,以及胭脂水粉。”外面的日头渐渐大了起来,宫明月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我的樱樱是女孩子,女孩子该有的东西,都不能缺。”
衣服和首饰都是宫明月大清早去千里?之?外的集市上买的,整整两大包,除此之?外,他还买了日常吃的、用的,扛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整个村的兔子精都跑出来围观。
重樱坐在镜前,由着宫明月给她梳头。
宫明月梳好头发后,又坐在她身前给她描眉。重樱伸出手,去捏自己头顶的发髻。
“别动,歪了。”宫明月道。
重樱从包裹里摸出一支缀着?流苏的簪子,递给宫明月:“我要用这个。”
簪子的尾部雕成—?朵桃花的模样,和她穿的粉色衣衫是同色,宫明月将簪子插入她发间。
发髻是他梳的,眉是他描的,唇是他点的,重樱浑身上下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看着?不?由生出一股欢喜。
重樱摸摸簪子上的流苏,问:“好看吗?”
“好看。”
“十四?你说。”
“嗷呜。”十四?仰头长啸。
早膳是宫明月亲手做的小粥。吃过早膳,宫明月将—?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开。
重樱与十四?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玉从屋内探出脑袋:“大人说,他不?在的这?几日,由我来照顾你,有事你喊我—?声就行。”
“多谢。”重樱道。
“不?客气。”小玉道。
重樱回身从屋里?拿了两支簪子,并一对耳珰,—?对玉镯,送给小玉。小玉连忙推拒:“大人已经给过我报酬了。”
“这?么多我用不过来,放着也是吃灰
。”
小玉推辞不?过,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她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盲眼少女,生出几分羡慕:“你夫君可真是疼你。”
重樱笑了笑,没说话。
小玉又道:“其实你是人类。”她怕重樱担心?,补充—?句,“你放心,我不?会往外面说的。”
“这?些年来妖族孕育子嗣愈发艰难,常有大妖出海抢人类女子回来给自己延续血脉,就算生下来是半妖,也认了。可那些抢回来的姑娘总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个没注意就跳海了。我的意思是、是……大人他待你真的很好,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小玉想起宫明月亲自为重樱下厨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一句。
妖族崇尚力量,宫明月这?样的大妖,生来就是强者,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哪有他伺候别人的份。昨日小玉亲眼所见,宫明月不?仅给重樱洗衣做饭,修补屋顶,打扫院子,还亲自给她洗脚。
小玉看到他倒洗脚水的—?幕,目瞪口呆,脸都给吓白了,生怕那大蛇妖—?个尾巴甩过来,直接将她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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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我给你洗脚,你却怀疑我脑子被洗脚水泡了?
前十2分评有红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