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不仅做布匹生意,也做成衣,不然要那么多绣娘就没用了。没有先绣花,再裁剪制衣的道理。
昨夜,宁幼薇要女鬼绣那30匹,也不是为着裁剪制衣,而是用来做屏风之类的东西。
恢复过来的傅嬷嬷,问是否将这些布料送到店里。
宁家的绸缎庄和宁幼薇现在住的地方不是一处,位于钱粮大街的中心地带,那地方寸土寸金,宁家的绸缎庄不过是上下两层不甚大的铺子,一年的租金算下来也要100两。
店里有掌柜和伙计,宁家的风波并没有太波及铺子。
“先不忙。”宁幼薇摇头。
一来,这些布匹需要在阳光底下晒晾三日,这些布料是阴气所化,若不晒晾,恐怕对人身体有害。二来,布匹数量少,又珍贵,宁幼薇不想成匹卖。
她想全部做成成衣,卖各式男装女装。
想到这,宁幼薇看向傅嬷嬷:“嬷嬷,我记得上个月你去张家,为张家的夫人小姐量过尺寸。”
傅嬷嬷点头。那会正入夏,张家来铺子定一批轻薄夏装,刚量完尺寸,还没等裁剪制衣,夫人就收到休书,一病不起。之后院子里又闹了灾,人心惶惶的,这事便不了了之。
至今,他们还欠着张家的定金没有退。
“好。”宁幼薇盘算,“你去把张小姐的尺寸取来。”
傅嬷嬷把尺寸取来,宁幼薇便让她带秀娘出去玩,自己在屋子里,研究服装样式。
她做了一支炭笔,仔细琢磨半晌,根据张小姐的身材,画了一张设计图,标出尺寸。然后送到后院戚茹处,让她们今天缝制出来。
女鬼等不敢怠慢,未到中午,就打着伞遮阳,将衣服送来。
衣服采用轻薄的绢纱,整体色调是极淡极淡的粉色,裙摆制成水波纹状,行走间如湖水荡漾。领口、袖口处又绣了憨态可掬的大脸肥猫,领口是猫咪追绒球,袖口是猫咪探草丛。绣工活灵活现,宛如活物。
更妙的是,这衣服触手丝凉,穿在身上清凉无汗。
宁幼薇右手掐诀,给衣服输入一丝阳气,确保不会伤人,才唤来傅嬷嬷,让她明日将这套衣服给张家送去。
看见这套衣服,傅嬷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围着衣服转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这也太好看了!
还有这是什么?傅嬷嬷指着衣裙旁边一个烟灰色的布袋。
宁幼薇拎起布袋:“这是衣裙的包装袋。”
好马配好鞍,宁幼薇不想这么漂亮的衣裙随便用布一包,就让女鬼赶制了几个布袋,跟她在现代见过的帆布袋差不多模样。只是要更精致,布袋正反面以及拎带,都绣了宁氏绸缎庄字样。
她要打出品牌。
傅嬷嬷围着衣裙和布袋转圈,连碰一下都不敢,她转向宁幼薇:“夫人,老奴的手太粗了。”她怕弄坏了东西,别说是衣裙,就是夫人口中说的包装袋,她也不敢碰。这么好的东西,她见都没见过,万一摸坏了怎么办。
“没事。”宁幼薇拉着傅嬷嬷的手在布袋上摸了一下,这布料看着轻薄,实际韧性足得很,用力扯都扯不断。
傅嬷嬷带着薄茧的指腹在衣服上来回划,分毫不见勾丝。
她惊喜地看向宁幼薇:“夫人,这、这……”布料轻薄不难,难得是既轻又薄,还韧性十足。
“怎么样?”宁幼薇问她。
傅嬷嬷激动得语无伦次:“夫人,咱们宁氏能织出这样的好布,老爷老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开心,咱们宁氏也会越来越好。”说着说着,竟然落下眼泪。
傅嬷嬷原以为宁慈受这一连串的打击,会一蹶不振,她都不敢想以后宁氏绸缎庄会如何,只希望夫人和小姐能平平安安。
没想到,没想到,夫人不仅没被打击,反而能招到人手,织出这样的好布料,一定是她家夫人心善,老天保佑夫人。
“老奴失态了。”傅嬷嬷拿帕子擦眼睛。
“嬷嬷。”宁幼薇抱住她的手,“您放心,咱们宁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等以后赚了钱,就去买两个小丫头伺候您,让您也享享老封君的福。”
傅嬷嬷被逗笑了,嗔怪宁幼薇:“就会哄人开心!我啊,没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秀娘能平平安安,咱们宁氏蒸蒸日上,至于享不享福倒是无所谓,我忙活惯了,让人伺候还真不适应。”
——
心里有了盼头,精气神都不一样起来。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傅嬷嬷就起身了,先去厨房熬小米粥,又找出一件簇新的衣裳,头发用桂花油梳成发髻。
宁幼薇起床看到这般精神奕奕的傅嬷嬷,都快有些不认识了。
“先吃饭。”傅嬷嬷将饭菜摆好,“夫人你先吃饭,我去钱粮大街铺子里瞧瞧,敲打敲打伙计,好日时日不去,他们定是惫懒了。”
“不急。”宁幼薇将傅嬷嬷拉回来,让她吃了早饭再走。
傅嬷嬷急急忙忙,喝了一碗粥,撂下碗筷就走了。
她先去铺子里转上一圈,告诉众人,说后院已经织了几十匹布料,过几天就送过来,让掌柜好好照看店铺。
离开铺子后,立刻调转方向,往张家走去。
张家是苏州大富商,家里是开钱庄的。张家主母齐氏早上起来,简单用些早饭,就开始管家理事,直至将近晌午,看完账本子,才有空和女儿元娘说些话。
母女两个正说得兴起,外头有小丫头进来通禀,说是宁氏绸缎庄的傅氏过来退定钱。
宁氏绸缎庄?齐氏蹙眉,宁家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齐氏都清楚,可能也是体恤宁氏一个妇人不容易,便没提定钱一事,没想到今日会送过来。
齐氏点头:“知道了,让帐房过去收定钱,另外——”她嘱咐丫头:“别太为难宁家,这段时间她们也不容易。”
小丫头没动。
齐氏奇怪:“可还有事?”
小丫头捏了捏手心傅嬷嬷给的一块碎银,福身道:“回夫人,那傅氏说,因为自家事影响府上的夏装缝制,她家娘子着实过意不去,特意亲手画样式,为咱家小姐制了一件夏装。那傅氏还说,这件夏装是她家夫人新画的样式,整个苏州城里只此一件。”
齐氏点头:“宁家那位是个懂事的。”齐氏虽然很满意,却也没有要看那件夏装的意思,他们张家豪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非是宁氏绸缎庄的几个绣娘不错,也不会去那里定制夏装。
何况宁家最近一个月来,频繁遇见难事,齐氏虽然同情宁氏,却也觉得宁家晦气,怎么不好的事全赶在一块?
说到这,齐氏已经心烦,正欲挥手让丫头下去,不防女儿元娘突然开口:“什么夏装?拿来我瞧瞧。”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最是好奇爱美的年岁,听说苏州城里只此一件,立刻便来了兴致。
“你想看。”齐氏看向元娘。
小女孩点点头:“过些日子就是知府家里三小姐的生辰,女儿正在为那日穿什么衣衫发愁呢。”知府家的小姐,来往皆是官家女儿,张家虽然富,却不贵。元娘与几个女孩玩在一处,总觉得受鄙夷,她心思敏感骄傲,就想争一口气。
齐氏也是这个年岁过来的,哪里不知女儿的心思。
索性,小女孩之间的小攀比算不得什么,也就纵容她去。
“既然如此,就叫傅氏进来吧。”齐氏吩咐丫头。
傅嬷嬷捧着衣裙进来,先给齐氏和元娘请安。
没等齐氏说话,元娘就好奇问道:“那是什么?”她问的是烟灰色布袋。
傅嬷嬷回:“这是包装袋。”
齐氏对这些小东西没情趣,若非女儿喜欢,根本连傅嬷嬷的面都不会见。
她语气淡淡:“你家娘子倒是有些巧思,这衣裙既是你家娘子的心意,我便收下了。”说着给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丫头立即上前,接过衣裙。
不同于齐氏的寡淡,元娘倒是喜爱得紧,她觉得这个包装袋很有意思,新奇又好看,不免就对里头的衣裙好奇起来。
“打开我瞧瞧。”她吩咐丫头。
丫头将衣裙从包装袋拿出,只见一团簇莹莹的嫩粉色,还未瞧见样式,元娘便爱上了。
齐氏收了之前的轻视,仔细打量起来,这般色泽,可不容易染。
丫头将衣裙展开。
元娘开始还坐在齐氏旁边,在看到衣裙展开的刹那,瞬间瞪圆眼睛,蹬蹬蹬跑过去,摸着衣裙爱不释手:“真好看,阿娘您看,这裙子真漂亮。”
齐氏也是惊讶,这裙子还真是别致好看。
见齐氏和元娘喜爱这衣裙,傅嬷嬷脸上笑开了花:“夫人,这衣裙不光颜色别致,样式好看,布料也是顶顶好的,您瞧瞧,不勾丝,而且韧性十足。我家娘子说了,这衣裙颜色稳固,洗了不掉色。”
这时候染色技术寻常,通常新衣服只要过水一洗,便会褪色显旧。
“阿娘。”元娘上前,围住齐氏手臂,“这衣裙太美了,女儿想多做几套不同颜色的。”
“好好好。”齐氏答应下来。
因为元娘爱极了这衣衫,齐氏就又定了三套,听傅嬷嬷说宁家现在不仅做女装,也做男装,齐氏喜爱这布料细腻冰凉,又定制两套男装夏衫。
傅嬷嬷按照宁幼薇吩咐过的,报价10银子一套。原本她心中还忐忑来着,觉得张家不会接受这个价格,谁料,张家的管事嬷嬷,连价都没还,就同意下来。
傅嬷嬷抱着刚刚到手的50两银子,颠颠往回跑。
我的个乖乖!以前,宁家的成衣能卖上二钱银子,已经算是昂贵,没想到如今一套要价10两,也有人掏钱买。
看来,宁家这回要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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